第五十二章 大猫

郝军和徐春林凑过来看，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狼群偷袭，一般不都是掏肛吗？这两头怎么肚子上给开膛了？”徐春林有些不解。

“说明这伙狼数量不多，而且饿疯了。”李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不敢从猪屁股后头下手，怕被回头一獠牙顶死，只能豁出去从侧面冲。猪群肯定是发现了，才把这两头带伤的扔下，自己跑了。”

他这话一出口，柴兵的后背下意识地绷紧了，手里的五六半也握得更紧。在这大山里，碰上狼群可不是啥好事。

“都踩稳当点，别看雪面是平的，底下全是雪壳子，一脚踩空了容易崴脚。”李泽提醒了一句，带头顺着那片杂乱的蹄印继续往前追。

雪地里，只剩下四个人脚踩积雪发出的“咯吱、咯吱”声，还有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的沉重呼吸。

快到中午，太阳升到了头顶，可阳光压根穿不透这片茂密的松林，林子里头还是又阴又冷。四个人找了个背风的石砬子，扫开一片雪，生了堆火。

柴兵从帆布兜子里掏出四个铝饭盒，架在火上烤。饭盒里是柴大娘早上现包的萝卜粉条大饺子，没一会儿就热气腾腾，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还得是饺子，顶饿！”郝军夹起一个烫得直吹气，一口就吞了半个，“这会儿要是能再来瓣儿蒜，那就绝了。”

“知足吧你，”徐春林也吃得满嘴是油，“等打了猪，回去让你顿顿吃杀猪菜，拿蒜当饭吃！”

李泽没怎么掺和，小口吃着饺子，心里头却惦记着家里的几条狗。他扭头对柴兵说：“踏雪和虎头那俩小东西，这会儿八成在家扒门框，急得团团转呢。”

柴兵嘿嘿一笑：“可不是咋的，早上出门那会儿，那俩小玩意的眼神，跟个小怨妇似的。”

吃完饭，几个人仔细灭了火，又用雪把灰烬盖得严严实实，才继续上路。

又往前走了不到一里地，李泽猛地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片被踩得稀烂的雪地，脸色沉了下来。原先那十来头猪的蹄印，到这儿，汇进了更多、更乱的印子。

“这……这他娘得有多少头猪？”郝军看着眼前这片狼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泽没吭声，在附近绕了一大圈，仔细看着雪地上蹄印的走向和深浅。

“最少五六十头。”他给出了一个让众人心头一跳的数字，“它们在这里融群了。”

“五六十头！”柴兵也傻眼了，“这帮畜生是要干啥？聚在这儿开批斗大会啊？”

“前面应该是个山沟子。”李泽指着前方地势下沉的方向，“天这么冷，它们肯定得找个背风的洼地趴窝。过去看看。”

四个人立刻放轻了脚步，跟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往前摸。没走多远，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就顺着风飘了过来，断断续续的。

“就在沟里！”柴兵压着嗓子，眼睛里放光，“泽哥，还等啥，干它！”

“别急。”李泽抬手拦住他，“都把枪栓拉一下，检查检查，别让弹簧冻住了，到时候卡壳就抓瞎了。”

郝军和徐春林立刻照做，金属拉栓的“哗啦”声在寂静的林子里听着格外清晰。

“先摸过去看清楚情况，别一露头就搂火。”李泽又叮嘱了一遍。

他们悄悄爬上一处半山腰，拨开身前挂满白霜的松枝，往下面的山沟里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沟底下，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野猪！大的小的，公的母的，一头挨着一头挤在一起，少说也有六七十头。猪群正中间，一头体型庞大到吓人的老刨卵子，正用它那大得跟铁锹似的鼻子拱着雪，看那身板，怕是得有小六百斤。

“我的娘嘞……”郝军嗓子发干，手心里全是汗。

猪群没在原地待太久，在那头老刨卵子的带领下，开始顺着深沟继续往里走。

“不行，这位置不好！”李泽当机立断，“它们在沟底，咱们从上往下打，视线不好，打不了几头就得全跑散了！咱们得翻过这座山，抄到它们前头去堵着！”

“走！”柴兵二话不说，第一个蹿了出去。

四个人再不藏着掖着，拔腿就在齐膝深的雪地里狂奔起来。

“泽哥，”跑动中，柴兵喘着粗气问，“你说……这猪群跑这么快，会不会是山里头有……有那玩意儿？”

“有可能。”李泽没有隐瞒，“不然它们不会这么反常地聚到一块儿。”

“我带了‘麻雷子’！”郝军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柴兵的脸色明显变了，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他这辈子就在山里打转，对老虎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心里头有点后悔了，为了几头猪，把命搭上可不值当。

李泽看出了他的犹豫，放慢脚步跟他并排跑着：“柴大哥，这趟活儿，我心里有数。富贵险中求，但咱不能拿命去求。信我，我不会拿兄弟们的命开玩笑。”

柴兵看着李泽沉稳的侧脸，咬了咬牙，没再说话，只是闷着头往前跑。

四个人一口气冲到山下，又从另一侧更陡的山坡玩命往上爬。李泽第一个冲上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

他迅速分配任务：“郝军，你去左边那块大石头后头！柴兵，你跟我来！春林，你在右边，注意点周围的动静，特别是我们身后！”

徐春林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泽和柴兵快步跑到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青杨树后，拿树干当掩体。猪群的哼叫声越来越近。

李泽架起枪，通过瞄准镜迅速锁定了猪群。

就在他准备挑选第一个目标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对面山坡。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对面山坡的一片积雪的岩石上，一头斑斓猛虎正安安静静地卧在那里。冬日的阳光照在它黄黑相间的皮毛上，额头上那个清晰的“王”字，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

那畜生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正缓缓扭过头，一双金色的兽瞳，冷冰冰地望了过来。

李泽的心跳漏了一拍，但手上依然稳稳地端着枪。

他没有转头，嘴唇几乎没动：“柴大哥，别回头，别乱动。对面山坡上，有只大猫。”

柴兵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连呼吸都停了。

“听我口令。”李泽说，“我数一二三，就对着猪群开枪。枪一响，郝军那边就扔‘麻雷子’，动静越大越好，把它惊走。你……扛得住吗？”

“能……能扛住。”柴兵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哆嗦，但他还是把枪死死地抵在了肩窝上。

李泽的准星缓缓移动，最后套在了一头正领着几只小猪崽的老母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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