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黑瞎子

“都别乱动！老老实实待在树上！”李泽说，“狼比熊难缠，它们耗得起！”

郝军坐在他旁边的树杈上，牙齿还在打颤：“泽哥……那俩……那俩狼没了……”

李泽不用他提醒也看见了。刚才被枪声吓退的那两头狼，已经不见了踪影。它们不是跑了，是潜伏起来了，像两个幽灵，融进了这片白茫茫的林子里。

他迅速扫视着周围，目光在每一棵树、每一片灌木丛后停留。前世在战场上练就的直觉，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柴兵，春林！注意你们后头！”李泽猛地吼道。

他的话音刚落，对面那棵倒木的后方，也就是柴兵和徐春林的身后，两道影子一左一右地窜了出来！正是消失的那两头狼！它们的身形更大，毛色更深，其中一头尤其雄壮，眼神里透着一股子不属于野兽的阴冷。

狼王！

与此同时，李泽他们这棵树下，另外三头狼也发起了攻击！它们没有直接扑上来，而是用爪子疯狂地刨抓着粗糙的树皮，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试图用这种方式把树上的人给吓唬下来。

一时间，整个林子都是狼嚎和爪子挠树的“刺啦”声。

“开枪！”徐春林已经吓懵了，对着冲过来的狼王就是一梭子。

子弹“突突突”地打在雪地和树干上，木屑和雪沫四处飞溅。但那头狼王狡猾得像个鬼，它根本不走直线，身体在树与树之间高速折返，徐春林的子弹连它的毛都没擦到。另一头母狼更是紧贴着地面，利用一处雪坡的掩护，瞬间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一击不中，两头狼毫不恋战，立刻退回了密林深处。

短暂的交火过后，林子里又恢复了那种让人心悸的安静。

李泽心里一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狼王在试探，在消耗他们的弹药和心神。他扭头在林子里搜寻，很快，他的目光定格了。

在那头死去的猞猁旁边，狼王和那头母狼的身影再次出现。它们没有再看树上的人，而是低头开始撕咬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另外两头狼也从林子里跟了过来，加入了这场饕餮盛宴。它们在用这种方式宣告，这片林子里所有的东西，包括猎物和他们这几个人，都是它们的。

“他妈的！”柴兵骂了一声，举起枪就要打。

“别急！”李泽出声制止，“让它们吃。”

“泽哥，那可是张好皮子！”徐春林急了。

“皮子重要还是命重要？”李泽冷冷地反问，“现在开枪，打不中，就是浪费子弹。打中了，只会把它们彻底激怒。咱们的子弹不多了。”

几个人都沉默了。他们这才意识到，从进山到现在，又是打猞猁又是打狼，每个人的子弹都消耗了大半。

李泽眯着眼，看着下方分食的狼群，缓缓举起了枪。他没有瞄准狼王，而是对准了其中一头体型稍小的公狼。等，他必须等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一直没作声的郝军，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声音发颤：“泽哥……你看……那熊……它要下来了！”

李泽的余光往下一瞥，果然，那头被他们忽略的黑瞎子，在树下咆哮了半天，发现够不着树上的人，此刻正笨拙地往后退，似乎想从树上溜下去。它被困在了这里，又被狼群环伺，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柴兵！”李泽当机立断，“打那头熊！从你那边的角度，打它侧身！”

对面树上的柴兵立刻反应过来，“春林，枪给我！你帮我压子弹！”

徐春林二话不说，把手里的五六半递了过去，自己则接过柴兵的五连发猎枪，从兜里掏出子弹，开始往里压。

柴兵是老猎手，虽然也被吓得不轻，但端起枪来，手却稳得很。他深吸一口气，瞄准了黑瞎子庞大的侧腹。

“砰！”

枪声炸响。

“吼——！”

黑瞎子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咆哮，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一块皮肉被子弹掀开，鲜血瞬间染红了黑色的鬃毛。吃痛之下，它再也扒不住树干，像一口装满了粮食的麻袋，重重地从三米多高的地方摔了下来，砸在雪地里，激起一片雪浪。

“打中了！”徐春林兴奋地喊道。

柴兵拉动枪栓，准备补第二枪。

“别开枪！”李泽的声音再次响起，“都别动！看着！”

柴兵一愣，顺着李泽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四头正在分食猞猁的饿狼，被枪声和黑瞎子的惨嚎吸引。它们放弃了嘴边的肉，齐刷刷地转过头，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倒地不起的黑瞎子。

那可比一头小小的猞猁，要肥美太多了。

狼王发出一声低嚎，四头狼呈一个扇形，开始缓缓地、试探性地朝着倒地的黑瞎子逼近。

黑瞎子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它流出的血，在雪地上晕开一团刺眼的暗红。

它在装死。

四头狼显然没什么跟熊瞎子打交道的经验。它们围着黑瞎子转了两圈，见它毫无反应，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其中一头狼率先冲了上去，张嘴就朝着黑瞎子后腿的伤口咬去。

就在它的牙齿即将触碰到皮肉的瞬间，一直“昏死”过去的黑瞎子，那双比铜铃还大的眼睛，猛地睁开了！那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被欺骗和被挑衅的暴怒。在它那简单的脑子里，或许觉得这些围着它、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什么“邪性玩意儿”。

“吼！”

伴随着一声震天怒吼，黑瞎子庞大的身躯猛地翻了起来。它根本没去管咬向自己后腿的那头狼，蒲扇般的大巴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厉风，狠狠地拍向了它身侧的另一头狼！

“噗嗤！”

一声闷响，像是铁锤砸进了烂泥里。那头狼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整个身体就被一巴掌拍得离地而起，胸腹之间豁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红的白的内脏混着血水，洒了一地。

一掌毙命！

剩下那三头狼被这血腥的一幕彻底激怒了。它们不再试探，从三个方向同时发动了疯狂的攻击！母狼最为灵巧，一口咬住了黑瞎子受伤的那条胳膊。狼王和另一头公狼则凶悍地扑向了它的脖颈和腹部。

黑瞎子吃痛，狂吼着甩动胳膊，将那头母狼像破麻袋一样狠狠甩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发出一声哀鸣。但它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脖子上被狼王撕下了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

它彻底疯了！转过身，不管不顾地再次挥出巨掌，狠狠拍在另一头公狼的脊背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那头公狼的身体瞬间塌了下去，后半身瘫在雪地里，只能用两条前腿徒劳地刨着雪，发出凄厉的哀嚎。

转眼之间，四头狼，两死一伤。

只剩下狼王和那头被甩出去、又挣扎着爬起来的母狼。它们没有退却，野兽的凶性已经被完全激发。它们一左一右，绕着黑瞎子游斗，不断地攻击着它脖子和裆下这两处最柔软、也最致命的地方。

黑瞎子浑身浴血，身上挂着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已经明显慢了下来，但每一次挥掌，依旧带着千钧之力，逼得两头狼不敢轻易近身。

一场惨烈至极的兽王之争。

树上的柴兵、郝军和徐春林，已经完全看呆了。他们从没想过，山林里的搏杀，竟是如此的原始，如此的血腥。

李泽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他看着下面那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黑瞎子，又看了看那两头同样消耗巨大、身上带伤的饿狼。

机会，来了。

他转头，看着身边脸色煞白、嘴唇发紫的郝军。

“军子，准备好。听我口令，打那头母狼。”

他缓缓地抬起枪口，冰冷的准星，稳稳地套住了下方那片血色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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