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皮的印子

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山风卷着雪粒子，刮在人脸上跟刀子割一样。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让每一口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冰碴儿。

“泽子，再走下去腿都要冻断了，找个地方歇歇吧。”郝军缩着脖子，哈出的白气瞬间结成了冰霜。

“前面应该有个山洞，以前我爹带我来过。”李泽辨认着方向，“都打起精神，快到了。”

三人加快脚步，又往前摸了半个多钟头，终于在一片峭壁下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洞口。洞口被灌木和积雪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泽没急着进去，先是仔细检查了洞口周围的雪地，没有大型野兽的足迹。他点着一根火柴，借着微弱的光亮探头往里看了看，一股陈旧的干草味传了出来。

“安全。”

他率先钻了进去。山洞比想象的要宽敞，地面平整干燥，角落里还堆着一堆乌拉草，显然是老猎人留下的过夜点。洞壁上有个天然的石缝，可以充当烟囱，旁边还有个简易的石灶。

“妈的，这地方不错啊！”徐春林一进来就乐了，“跟住店一样。”

郝军也松了口气，放下背包，开始从里面往外掏东西。两人分工明确，一个去洞口附近折了些干柴，一个把石灶清理干净，很快，一小撮火苗就在洞里跳动起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李泽把那四只沙半鸡处理干净，用削尖的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玉米饼子也放在火边热着。没过多久，油脂滴落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肉香味混合着柴火的气息，在小小的山洞里弥漫开来。

三人围着火堆，啃着热乎的饼子，撕着焦香的鸡肉，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真他娘的香！”徐春林撕下一条肥美的鸡腿，吃得满嘴流油，“就是不知道李山那俩孙子现在咋样了，估计正啃雪团子呢。”

“活该，”郝军哼了一声，“就他俩那德行，还想跟咱们抢食？下辈子吧。”

李泽没说话，只是慢慢地嚼着肉。李家兄弟为什么会跟来，他心里有数。常家在背后使坏，李家兄弟贪心不足，一拍即合。只是他们太小看自己了，也太高估了他们自己。

“那俩货估计这会儿连家都回不去。”徐春林又灌了一口热水，“天都黑透了，西马垛子那段路可不好走。”

“管他们死活。”郝军把骨头扔进火里，“咱们睡一觉，明天还得干活。”

三人吃饱喝足，把火堆添足了柴，各自找了块地方，裹紧大衣躺下休息。

……

李泽他们猜得没错，李山和李峰兄弟俩，此刻正在西马垛子的山沟里挣扎。这里是风口，寒风跟鬼哭狼嚎似的，吹得人站都站不稳。

两人早就没了力气，全凭一股不想冻死在山里的念头撑着。李峰又冷又饿，眼前阵阵发黑，一脚踩空，整个人顺着陡峭的雪坡就滚了下去。

“啊！”

“小峰！”李山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滑下去，才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找到了他。李峰的腿被树根别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站不起来。

就在兄弟俩绝望之际，不远处的岔道口，忽然亮起了一点昏黄的光。一个佝偻的人影提着一盏马灯，正焦急地朝这边张望。

“爹！”李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那人影听见动静，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正是他们的父亲李三。

“你们俩兔崽子！还知道回来！”李三看见两个儿子这副狼狈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但话里更多的是心疼。他把身上的旧棉袄脱下来，披在李峰身上。

回到家里，李山一屁股坐在炕上，就冲着李三抱怨起来：“爹！都怪李泽那小王八蛋！他故意耍咱们玩！还有常西风那俩也不是好东西，把咱们当枪使！”

李三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听完李山的哭诉，他沉默了半晌，才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以后离老李家那小子远点。”李三的表情很严肃，“那小子邪性得很，咱们家惹不起。”

“爹，这事也不能全怪别人。”一旁的李峰揉着发疼的腿，小声说了一句，“是咱们自己贪心，非要跟着人家，才吃了这个大亏。”

李山一听就火了：“你他娘的胳膊肘往外拐？咱们被人耍了，你还帮别人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

“行了！都少说两句！”李三瞪了李峰一眼，“你哥说得有啥错？要不是你俩没本事，能让人当猴耍？”

李三从小就偏爱大儿子李山，觉得他有股狠劲，像自己。反倒是小儿子李峰，老实巴交的，有时候还爱讲些没用的大道理，他看不上。

第二天一早，李峰拿着那支新猎枪就要出门。

“干啥去？”李三拦住他。

“去把枪还给常家。”

“还个屁！”李三一把夺过枪，“这枪先留着！等过两天，我带你们俩上山，咱们自己打！我就不信了，离了他李泽，咱们还吃不上肉了！”

李山在屋里听见了，心里舒坦了不少。他看见自己媳妇孙翠萍正准备出门去河边洗衣服，昨晚的邪火又冒了上来：“大冷天的洗什么洗！饭做好了没？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

说着，他上去就是一脚，踹在孙翠萍的腰上。

“哥！你干什么！”李峰冲进来，一把推开李山。他媳妇常丽红也赶紧过去扶起孙翠萍，小声劝着：“嫂子，你先跟我出去躲躲。”

远在几十里外的白石砬子，山洞里的三人也被冻醒了。夜里的山风太大，从石缝里灌进来，火堆都差点被吹灭。

“这鬼地方，比黑瞎子仓冷多了。”郝军搓着手，不停地跺脚。

李泽走到洞口，看了看天色。“郝军，你留下，把那边的石缝用雪和石头堵严实点。春林，跟我走，去那边松树林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白石砬子后面那片广阔的松树林。林子里的雪相对浅一些，走起来省力不少。

没走多远，徐春林就有了发现。

“泽子，你看！”

雪地上，赫然印着几行清晰的蹄印。李泽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是鹿，看样子刚过去没多久。”

两人顺着踪迹追了一段，但鹿非常警觉，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算了，先回去。”李泽不觉得可惜。

在返回山洞的路上，李泽的脚步忽然停在一棵横倒的巨大枯树前。在粗糙的树干上，有几道又深又长的新鲜抓痕。

他伸手摸了摸抓痕的边缘，木屑还是湿润的。

“大皮的印子。”李泽的表情严肃起来，“刚留下的。”

徐春林也凑了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那咱们……”

“今天不动它。”李泽摇了摇头，“先回去，等明天再来下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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