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你说那姑娘
第二天醒来，徐春林宿醉的脑袋还有些疼。他一出屋门，就看到院子里铺了薄薄一层雪，李泽和刘天几人正拿着大扫帚清扫，扫出一条干净的通路。
“泽哥，下雪了？”
“后半夜下的，不大。”李泽把扫帚靠在墙上，拍了拍手上的雪末，“不影响赶路，咱们还是按原计划，明天一早走。”
刘天把最后一点积雪扫进墙角，把扫帚递给跟出来的刘龙：“你和海涛今天就先回矿上吧，这边事儿都定了，别耽误了上工。”
他又转向李泽：“我送他俩回去，顺道去趟镇上，给家里买点米面。”
李泽看了他一眼，没戳穿。这哪是买米面，分明是去给庆安那边置办回礼。这趟过去，刘天和关梅代表的是关家的脸面，礼数上绝不能差了。
“行，那你去吧，车钥匙在我这儿，开我车去。”李泽說。
“那敢情好！”刘天乐了，开卡车去镇上，那多有面子。
刘龙和刘海涛跟关家二老告了别，坐上卡车，突突地走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韩芳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春林，过来搭把手，帮兰子烧烧炕，那柴火有点潮。”
徐春林一听，眼睛都亮了，赶紧应了一声“哎”，三步并作两步就蹿进了厨房。
厨房里，关兰正蹲在灶膛前，拿着火钳拨弄着里面半死不活的柴火，小脸被烟熏得灰扑扑的。
“我来，我来！”徐春林抢过她手里的火钳，蹲下身子，对着灶膛口就鼓起腮帮子使劲吹。
呼……呼……
几口长气下去，灶膛里的火苗“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关兰被他那股认真劲儿逗笑了，小声说：“你别吹了，小心把灰吹脸上。”
徐春林停下来，回头冲她咧嘴一笑，脸上果然沾了两道黑灰，像只大花猫。
关兰没忍住，又笑了。她从兜里掏出块干净的手绢，递了过去。
徐春林接过来，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擦，拿着手绢在自己脸上比划了半天。
“这儿，还有这儿。”关兰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虚虚地点了两下。
徐春林红着脸，笨拙地擦干净了脸，把手绢递还给她。
两人就这么一蹲一坐，守着灶膛，谁也不说话，但空气里却一点也不尴尬。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暖洋洋的。
过了好半天，徐春林才憋出一句：“兰子，俺……俺们家那边冬天比这儿冷，炕烧得热乎。”
关兰轻轻“嗯”了一声。
“俺娘烙的饼可好吃了，又香又软。还有吴婶子，她做的豆包，一绝！”徐春林像是在报菜名，把他觉得最好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俺家……俺家院子里有棵枣树，秋天结的枣子，可甜了。”
关兰听着，低着头，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傍晚，李泽又去了趟村部。
天色已经擦黑，他摇起电话，熟门熟路地让接线员转到了庆安。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吴婶子的声音。
“小泽啊，是不是事情定下来了？”
“吴婶子，是我。”李泽对着话筒，“定下来了。我跟您说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回去，大概中午前后到。”
“明天就回来？这么快！”吴婶子显然很惊喜。
“对，趁热打铁。”李泽继续说，“这次，女方家里的亲姐姐和姐夫会跟着一起过来，算是先认个门。您那边跟二叔二婶说一声，让他们心里有个数，别紧张。”
“好好好，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还有，您受累，把这张大强张大叔也请到您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明天接待的事，还得让他给出出主意。”李泽想得很周全。张大强是父亲的老战友，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这种大事有他在场，稳当。
“你这孩子，想得就是周到！行，我都知道了，你们放心在路上，家里这边都交给我！”
挂了电话，李泽心里也彻底踏实了。
第二天，天刚放亮，刘家的院子就热闹起来。
李泽的卡车停在院门口，车斗里已经装上了刘天昨天从镇上买回来的东西。两袋白面，一袋大米，十斤豆油，还有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槽子糕和桃酥，另外还有两条烟两瓶酒。
关周全和韩芳站在车边，一个劲儿地嘱咐着。
“小梅，路上照顾好你妹妹。”
“刘天，你开车慢点，不着急。”
关梅拉着关兰的手，轻声安慰着：“别怕，有姐和姐夫呢。”
关兰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徐春林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只是一个劲儿地对着关周全和韩芳鞠躬。
李泽拍了拍车门：“行了，都上车吧，路上还得好几个钟头呢。”
众人纷纷上了车。李泽坐在驾驶位，刘天和郭兴邦坐在副驾。车斗里，关梅陪着关兰，徐春林和郝军坐在她们对面，把姐妹俩挡在里面，能遮点风。
卡车发动，突突地驶出了刘家屯。
一路颠簸，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眼看着路边的景象越来越熟悉，马上就要进入庆安地界，车斗里的关兰明显紧张起来，两只手紧紧攥着衣角。
徐春林看在眼里，挪了挪身子，凑近了些，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兰子，别怕，快到家了。”
关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些。
与此同时，庆安吴婶子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徐春林的二叔徐广田和他媳妇在院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
“人快到了吧？这菜是不是该下锅了？”
“你说那姑娘，会不会不喜欢咱们这儿啊？”
屋里，吴婶子正指挥着几个邻居家的媳妇摆桌子，嘴里喊着：“都利索点！碗筷都用开水烫一遍！”
张大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端着个大茶缸，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脸上全是笑意。
“吴妹子，别光顾着准备咸的，我听说现在的小姑娘，都爱吃点甜的。你不是还存着点江米和红糖吗？做点炸糕，讨个好彩头。”
“哎哟！你看我这脑子！”吴婶子一拍大腿，“多亏了张大哥你提醒！我这就去！”
就在这一片紧张又兴奋的忙乱中，院子外面传来了卡车独特的“突突”声。
由远及近。
屋里院里所有的人，动作都停住了。
徐广田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喊了一声：“来了！是小泽的车！”
话音未落，卡车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停在了吴婶子家的院门口。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吴婶子、徐广田夫妇，还有张大强，领着一帮看热闹的邻居，呼啦一下全都迎了出来。
车门打开，李泽和刘天先跳了下来。
紧接着，车斗的挡板放下，徐春林先跳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转身，伸手去扶关兰。
两家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终于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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