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真够意思
院子里传来“唰唰”的扫地声，李泽披上衣服下地，推开门，一股清冽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吴婶子正拿着大扫帚，清扫着院子里昨夜落下的一层薄雪。她身上穿着厚棉袄，头上包着头巾，动作麻利，额头上已经见了细汗。
看见李泽出来，她停下手里的活。“锅里有热水，赶紧洗把脸。冷水洗脸伤胃。”
李泽心里一暖。
“婶子，我来吧。”
“不用你！”吴婶子把扫帚往旁边一放，“快去洗漱，一会儿去你二叔家吃饭，你二婶一大早就起来烙饼了。”
等李泽、郭兴邦几人收拾妥当，徐春林也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徐广田家。
刚进院门，一股浓郁的肉香就钻进了鼻子里。
徐春林的二婶正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看见他们，立刻满脸是笑。
“都来了？快进屋坐，饼马上就好！”
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小咸菜，二婶端着一个大盘子从厨房出来，盘子里是码得整整齐齐、金黄油亮的烙饼。
“快尝尝！用熊油烙的，香得很！”
刘天宿醉未醒，闻到这香味，精神头立马就来了。他也不客气，抓起一张饼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哈哈气。
“香！太香了！二婶您这手艺绝了！”
郭兴邦也尝了一口，饼皮酥脆，内里柔软，带着一股独特的野性油脂香气，是他从来没吃过的味道。
徐广田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苞米碴子粥出来，招呼道：“都别站着，快吃！中午都别走了，我昨天在后山套了两只肥兔子，中午炖了，让小郭也尝尝咱们庆安的口味！”
郭兴邦连忙站起来：“二叔，太麻烦你们了。”
“麻烦啥！”二婶把一碗粥放到他面前，“都是自家人！以后这就是你家，常来！”
一顿早饭，吃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
饭后，男人们围着桌子抽烟喝茶，李泽站了起来。
“天哥，车钥匙给我，我去林场办点事。”
刘天从兜里掏出钥匙扔给他。
李泽接住，又对着人群里一个不太起眼的年轻人喊了一声：“徐龙，你跟我出来一趟。”
徐龙是徐春林的堂弟，昨晚也在桌上，只是性子腼腆，不怎么说话。
被李泽点到名，他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跟了出来。
到了院子，徐龙凑到李泽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不安。
“泽哥……你……你昨晚借我的钱……你该不会是要去乱花吧？”
昨晚喝酒的时候，徐龙说想开春了跟着人去倒腾点山货，苦于没本钱，李泽听见了，二话没说就塞给了他二百块钱。
李泽发动了卡车，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放心，是正事。”
卡车突突地驶出屯子，在颠簸的土路上往镇子的方向开去。
冷风从车窗缝里灌进来，徐龙搓了搓手，还是有点不放心。
李泽开着车，目视前方。
“这次出门，带你去见个人。顺便去林场给车加满油。”
“见人？”
“嗯。”李泽换了个挡，“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套到那张大皮的事吗？”
徐龙点点头：“记得，泽哥你太厉害了！”
“那信儿，是东山一个叫马六的哥哥给的。”李泽的口气很平淡，“按咱们跑山的规矩，信儿是人家给的，这买卖里就得有他一股。咱们得了好处，不能忘了人家。做人不能坏了规矩。”
徐龙听完，怔住了。
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门道。他更没想到，李泽会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还主动要分钱给人家。
“泽哥……你这事办得敞亮！”徐龙由衷地佩服。
在去东山之前，李泽先把车开到了镇上的供销社旁边。
刘光敏的小卖店门口，几个老头正蹲在墙根下晒太阳。
看见李泽的卡车停下，刘光敏从柜台后头探出脑袋。
“小泽来了！今天不忙？”
“刘叔。”李泽跳下车，“来拿点东西。”
他走进店里，熟门熟路地开口：“拿两条大前门，两瓶老白干，再称两斤槽子糕。”
刘光敏手脚麻利地把东西装好，用纸包起来。
“还是老规矩？”
“嗯。”李泽点点头，“先挂我吴婶子账上，月底我过来一块儿结。”
“好说！”刘光敏爽快地应下。
李泽接过东西，却没有马上走。
他靠在柜台上，状似无意地开了口：“刘叔，跟你打听个事，顺便跟你说道说道。”
“啥事？”
“前阵子，是不是有人传，我拿枪吓唬李三家的那个小子了？”
刘光敏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说法。”
“我那是怕他个半大孩子在山里出事，天快黑了还不下山，我才朝天放的枪，想把他吓唬回来。”李泽解释道，“这要是饿死冻死在山里，可是一条人命。外面传我故意欺负人，这事你得空了，帮我跟大伙儿解释解释。我李泽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
刘光民是镇上的消息集散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去，比李泽自己解释一百遍都管用。
刘光敏听完，一拍柜台。
“我当是啥大事呢！你放心，小泽，你啥人我还不清楚？这事包我身上，保准给你把话传到！那帮碎嘴子，就是闲的！”
从店里出来，李泽带着徐龙，开车直奔东山。
路越来越难走，最后车开不进去了，两人只好下车步行。
绕过一片白桦林，一个半地下的地窨子出现在眼前，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的青烟。
李泽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男人探出头，看见李泽，满脸都是惊喜。
“小泽？兄弟！你怎么来了！”
正是马六。
“六哥。”李泽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马六把他们让进屋，地窨子里空间不大，但烧得暖烘烘的。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马六看着桌上的烟酒糕点，搓着手，有些局促。
李泽没跟他客气，开门见山。
“六哥，上次的事，多谢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那张大皮，托你的福，套着了。按跑山的规矩，这买卖里，有你一股。等我开春把皮子出手换了钱，就给你送过来。”
马六瞬间就僵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李泽，又看了看桌上的礼物，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当初给个信儿，就是顺嘴一提，压根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小泽……”马六的眼圈有点发红，“你这孩子……够意思！是真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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