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章 还有一个女儿叫陈阳
黑色的奥迪车内,沙瑞金刚刚挂断钟正国的电话,那句“不要辜负我的信任”还在耳边滋滋作响。
他捏了捏眉心,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那部私人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王阿姨。
沙瑞金的脸上划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既有对往昔温情的追忆,也有一闪而过的烦躁。
他知道这通电话为何而来,也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电话接通,不等他开口,王馥真带着哭腔的、几乎是嚎叫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刺了出来。
“小金子!你陈叔叔……你陈叔叔他被抓了啊!”
“你得救救他!你一定要救救他!”
沙瑞金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一些,任由那尖锐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冲撞。
“王阿姨,您先别急,慢慢说。事情我刚知道。”
“怎么能不急啊!”王馥真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们……他们说他敲诈勒索!还说他害死了一个老兵!”
“你陈叔叔一辈子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他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是污蔑!是那个祁同伟,是他公报私仇,是他陷害你陈叔叔的!”
沙瑞金沉默地听着,看着窗外的高楼,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京州市公安局门口,那一张张悲愤交加的脸,和那面用血写成的横幅。
【我们不要勋章,不要证书,只求一个公道!】
公道。
多么沉重的两个字。
“阿姨,”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冷静,“这件事……很难办。”
“难办?”王馥真声音陡然拔高,“你是省委书记!你是汉东的一把手!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了的?”
“现在外面,那个退伍老兵的家属还跪在公安局门口,不肯走。”沙瑞金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全汉东省的眼睛都盯着这件事。我这个省委书记,同样要接受全省人民的监督。”
电话那头沉默了。
王馥真似乎被他话里的重量给镇住了。
几秒钟后,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尖叫,而是压抑的、令人心碎的抽泣。
“小金子……我们……我们是真的把你当亲生儿子养大的啊……”
王馥真的声音变得沙哑,充满了哀求。
“你忘了小时候,你陈叔叔是怎么背着你去看病的?你忘了你上大学,他偷偷给你塞的钱?我们没图你什么,就图你以后有出息……”
“现在……现在海子还躺在医院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陈叔叔要是再出事,我们这个家……我们这个家就真的散了啊!”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那一声声的哭诉,一下下扎在沙瑞金的心上。
他确实没忘。
那些陈年旧事,那些温情脉脉的过往,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暖色。
可也正是这份“恩情”,此刻成了束缚他的枷锁。
他沙瑞金,欠陈家的。
但汉东省的省委书记沙瑞金,不欠。
他胸腔里翻涌着一股无名之火,不是对王馥真,而是对那个自以为是、亲手点燃了这把火的陈岩石。
你拿我当儿子,为什么要把我架在火上烤!
“王阿姨,您听我说。”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一些,“直接去要人,是不可能的。谁去说情都没用,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
王馥真的哭声停住了,屏息等待着他的下文。
“但是,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沙瑞金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那张脸冷静得有些可怕。
“您……给陈阳打个电话吧。”
王馥真愣住了。
陈阳。
这个她快要忘记怎么提起的女儿的名字。
“祁同伟那边,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阳……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安抚,更像是在下达指令。
“我也会派人去公安局那边了解一下情况,看看陈叔叔在里面怎么样了,不会让他受委屈。”
“您先联系陈阳,让她找祁同伟,祁同伟是公安厅长,而且那些人也相信他,他肯定有办法保陈叔叔的。”
“小金……”王馥真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就被沙瑞金打断,“王阿姨,如果你希望陈叔叔没事,就得照我说的坐。”
挂断电话,沙瑞金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车厢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
京城。
过了几十年,陈阳也算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了副厅。
她手机在桌面上固执地振动着,屏幕上闪烁的妈妈两个字,扎得她眼睛疼。
她不想接。
她知道,每次这个电话响起,都意味着汉东那个她早已逃离的世界,又想把触手伸过来。
振动停了,几秒后,又固执地响起。
一遍,两遍,三遍。
那份不依不饶,终于磨尽了她最后一点耐心。
陈阳划开屏幕,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疏离与不耐。
“喂?”
没有称呼,只有一个冰冷的音节。
“阳阳……是妈妈……”电话那头,王馥真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带着一丝讨好。
陈阳靠在冰冷的落地窗上,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感觉自己和那个遥远的家,隔着一整个银河系。
“有事吗?我很忙。”
“阳阳,你听妈妈说,你先别挂电话……”
“如果还是那些陈年旧事,就没必要再提了。”陈阳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像淬了冰,“我早说过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话音刚落,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在京州市检察院的家属大院里。
年轻的祁同伟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身姿挺拔如松,手里提着两瓶当时最好的酒,紧张又期待地站在她父亲面前。
而她的父亲,时任常务副检察长的陈岩石,只是瞥了一眼那个年轻人,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怎么?想用两瓶破酒就给我收买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利用我女儿做跳板!”
“祁同伟,我劝你收起这些小心思,我陈岩石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
“还有,你要记住你跟我们阳阳之间的距离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对祁同伟说完,他又对着自己说,“阳阳,人这一辈子,找对象,最重要的是找个本分、踏实的。那些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人,心里装的不是你,是前途。”
那些话,深深地刻进了祁同伟的骨子里,也刻进了她的心里。
她记得自己当时有多么无力,她不求父亲能动用权力,只求他能给那个爱着自己的男人,一个最基本的尊重。
她也记得,自己后来偷偷写好的调动申请书,她准备放弃北京的一切,回到汉东,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男人身边,陪他一起啃最硬的骨头。
可换来的,是父亲雷霆般的震怒和最后的通牒。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就死在你面前!我陈岩石,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最终,她什么都没选。
亲情,她不要了。
爱情,她也不要了。
她像个逃兵一样,狼狈地逃离了汉东,逃离了所有的是非。
几十年来,她没有回去过一次,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再见过祁同伟。
她用时间和距离,在心上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
“你爸爸出事了!”
陈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电话那头,是母亲压抑不住的哭嚎。
“他被抓了!被祁同伟那个畜生……他被关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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