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无声的确认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又到了热热闹闹的八月初一，是小燕子的生辰。

因着金锁临盆在即，柳青紧张得寸步不离，恨不得真将金锁拴在裤腰带上才安心。于是只有柳红一人前往公主府给小燕子庆贺生辰。她精心准备了小燕子最爱吃的点心和几坛好酒，想着那丫头开心的样子，嘴角就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说来也奇，那位神秘的“公子”，竟就这样一连两三个月，每隔上七八日，便会有些小物件经由会宾楼的伙计递到柳红手上。东西依旧贴心，有时是一包新出的花样丝线，有时是一把做工精巧的牛角梳，甚至还有一盒据说能缓解疲劳的薄荷膏。

可他，却真的一次面都未曾露过。

这份沉默又固执的“心意”，起初让柳红觉得困惑，甚至有些莫名的恼火——这算怎么回事？连站出来说句话的胆量都没有吗？

但时间久了，那份恼火渐渐变成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她发现自己竟开始不自觉地留意起门口的动静，甚至会在伙计空手而来时，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

这太不像她柳红了。她一向是爽利明快的，何曾为这种藏头露尾的事情费过心神？

柳红特意将那支玉兰银簪，仔细地簪在了发间。对着铜镜照了照，素净的银簪在她乌黑的发间泛着温润的光，竟意外地合衬。

她心里哼了一声，她今日倒要看看，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若真是他，看他见到这簪子，会是个什么反应。

她甩甩头，试图将那个沉默的身影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在脑后。今天是小燕子的好日子，她得开开心心的。

公主府里早已是欢声笑语。小燕子穿着尔泰送的新衣，像只快乐的蝴蝶在人群中穿梭，看到柳红带来的点心和好酒，更是高兴得直接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席间，众人嬉笑打闹，说着往日的趣事，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柳红笑着，闹着，真心为小燕子高兴。然而，她的眼角余光，却总似有若无地扫向庭院四周值守的侍卫队伍。

果然，在回廊的阴影下，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虎三。

他依旧站得笔直，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巡视着周遭的一切。与周围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像一座沉静的山，守护着这份喧闹的安全。

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他的视线倏地转了过来，精准地捕捉到了她。那一刻，周遭的喧闹仿佛瞬间被隔绝。

他的目光先是习惯性地带着护卫的警惕，随即，仿佛注意到了什么，那锐利的眼神微微一顿，精准地落在了她发间那支新簪的玉兰银簪上。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停滞，柳红清晰地看到，他冷峻的嘴角柔和了一瞬，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光亮。这变化太快了，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下一秒，他已恢复成那个面无表情的侍卫，对着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随即移开视线，继续履行他的职责。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表情。

但柳红的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耳根莫名有些发烫。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支微凉的银簪。

是他。

果然是他。

这个无声的确认，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她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品尝桌上的佳肴，却觉得舌尖的味道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心底那一丝莫名的羞恼和慌乱。

这个虎三，他到底想做什么？既然敢送，为何又迟迟不肯露面？

然而，柳红的这点女儿家心事，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便被一个更大的喜悦冲得无影无踪。

宴席刚开始，小燕子忽然捂着嘴，脸色有些发白地干呕了几下。起初众人只当是吃急了，尔泰紧张地递上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但坐在一旁的紫薇却心细如发，与晴儿交换了一个惊喜又克制的眼神。

很快，太医被匆匆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太医抚须诊脉片刻，随即脸上绽开笑容，对着尔泰和小燕子，朗声贺喜道：“恭喜额驸，恭喜公主！公主这是喜脉，胎象稳健！已两月有余了！”

整个公主府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贺喜声！

柳红在听到“喜脉”二字时，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在原地僵住了，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着同样懵懂又惊喜的小燕子，看着尔泰那狂喜到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着周围紫薇、尔康、晴儿、萧剑等人满脸的笑容，柳红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她几步冲上前，挤开激动得只会傻笑的尔泰，紧紧握住小燕子的手，声音都带了哽咽的哭腔：“小燕子！你听到了吗？你有喜了！你要当额娘了！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天知道她有多高兴！

她想起小燕子曾经受过的苦，差点失去的性命，再看眼前这圆满得如同梦境般的幸福，只觉得老天爷终究是公平的！所有的磨难，都是为了换来今日的甜蜜！

随后公主府的宴席就在众人的说笑声中度过，直至宫里的赏赐和福伦大人与福晋的到来，将喜悦的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潮。宫里各位主子的厚赏，福伦夫妇那掩饰不住的欣慰与激动，都让这场生辰宴更添荣光与圆满。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小燕子兴致极高，说什么也要留众人在公主府用了晚膳再走。晚膳的气氛比午间更加温馨随意，大家围坐在一起，说着体己话，回忆着往事，也畅想着未来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

直到月上中天，们众人才陆续起身告辞。柳红也起身向小燕子和尔泰道别。小燕子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说了好多话，又叮嘱她常来。

柳红笑着应下，转身走出热闹的正厅。晚风带着隐隐的荷花香拂面而来，让她因饮了些酒而微烫的脸颊感到一丝清爽，也让白日里被狂喜压下的那些细微心绪，重新悄然浮现。她下意识地又抬手，轻轻碰了碰发间那支冰凉的银簪。

夜色中，公主府门前的石狮子旁，似乎立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仿佛已等候多时。柳红的脚步，不自觉地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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