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朵只属于小燕子的荷花

小燕子一见到那荷花池，眼睛霎时亮得像嵌了星子，欢呼一声便松开了尔泰的胳膊，像只真正轻盈的燕子般扑到池边的汉白玉栏杆上。  “哇——！尔泰你快看！真的好漂亮啊！”

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伸手指着那满池的风光，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惊叹和喜悦，“你看那朵！粉得跟霞光一样！还有那朵，白的，像不像用最好的羊脂玉雕出来的？哎呀你看那片荷叶，好大！能不能坐上去一个小娃娃？”

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仿佛要把所有的惊喜都立刻分享给身后的人。阳光洒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上，滚动的露珠晶莹剔透，确实映得那盛放的荷花愈发娇艳欲滴，粉的白的花瓣在绿波中婷婷而立，风一过，便掀起一阵碧浪，送来清雅的香气。

可尔泰的视线，却几乎没在那荷花上停留片刻。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牢牢地系在栏杆边那个手舞足蹈的身影上。

他看着身穿月白色杭绸对襟上衣的小燕子在池畔言笑晏晏的样子，虽然姑娘衣襟上没绣繁复花样，只有左胸处用淡粉线绣了片半开的荷瓣。下摆及腰的藕荷色软罗烟裙，裙面上用浅金线绣了零星荷花瓣，最外层裙摆还罩着层半透的纱，风一吹，纱与缎子叠着动，倒像是荷花在裙上又开了一次。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看着小燕子那因兴奋而越发红润的脸颊，比那最娇艳的粉荷还要动人；看着她亮得惊人的眼眸，比荷叶上最璀璨的水珠还要闪耀；看着她开开合合、喋喋不休说着话的嘴唇，那上面或许还残留着桂花糖的甜香，比这满池的花香更让他心驰神荡。

他甚至觉得，她比这阳光下的一切都要明亮，充满了勃勃生机，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嗯，是很漂亮。”

尔泰走上前，站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和温柔。他这话答得含糊，也不知是在应和那荷花，还是在说眼前的人。  小燕子全然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得到认同更是开心。

她忽然转过身，扯住尔泰的袖子，指着池子中央一朵开得尤其硕大饱满的荷花：“尔泰尔泰！你看那朵！最大最漂亮的那朵！你说我要是把它摘下来放在房间里，肯定香极了！”

她说着，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在认真考虑跳下去摘的可能性。

尔泰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心下好笑又紧张，连忙温声劝阻：“池边水滑，可不能胡闹。你若喜欢，我……”他顿了顿，本想说明日让人采了最好的送来，但看着她满是期待的脸，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

哪怕她现在说要水里的月亮，他大概也会先去寻个捞月的网。

小燕子闻言，果然笑逐颜开，暂时按下了亲自下水的念头，又扒着栏杆，沉浸在这一池美景中，时不时发出惊叹，或者扯着尔泰的袖子让他看这看那。  尔泰耐心地一一应着，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落在她的侧脸上。

微风拂过，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角。小燕子望着池中央那朵傲然独立、亭亭玉立的最大荷花，眼里满是渴望，小声嘟囔道：“要是能再近些看看就好了，说不定还能闻到最香的味道呢……”

她话音未落，只听身边一声轻微的衣袂翻飞之声！

小燕子惊愕地转头，只见尔泰唇角噙着一抹温柔又略带宠溺的笑意，深深看了她一眼，下一刻，他身形倏然一动，竟如一只敏捷的猎豹，足下用力一点栏杆下的基石，整个人便轻盈地跃了出去！

“尔泰！”  小燕子吓得惊呼出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只见尔泰月白色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目标明确，直扑那池中央的荷花。他的轻功极好，足尖在那碧绿的、滚着水珠的巨大荷叶上轻轻一点，借力再次腾空，身形飘逸灵动，点水而过，竟未惊起太大波澜，只荡开圈圈细微的涟漪。池中央恰有一处嶙峋的假山石探出水面，他精准地在其上再次借力，身形一折，手臂轻舒，那朵最大最饱满、粉白渐变、娇艳欲滴的荷花便已被他小心翼翼地折下。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流畅漂亮至极。

小燕子看得目瞪口呆，一颗心还悬在嗓子眼，尔泰已经手握荷花，再次点过假山和两三片硕大的荷叶，衣袂飘飘，如同谪仙临凡般，轻巧地落回了她的身边，气息都未见丝毫紊乱。

只是鞋履边缘和袍角下摆，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池水与细微的泥点。

“给你。”  尔泰将带着水珠、清香扑鼻的荷花递到小燕子面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带着一丝完成她心愿的得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夸奖的期待。阳光照在他微微汗湿的额角，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比他手中的荷花更要耀眼。

小燕子先是愣愣地接过那支还带着清凉水汽和浓郁清香的荷花，低头嗅了嗅，果然香气沁人心脾。随即，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惊魂未定，担忧和后怕瞬间涌了上来，忍不住举起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吓死我了！谁让你真去摘了！掉水里怎么办？多危险啊！”

可她眼底的心疼和感动却骗不了人，语气里娇嗔多于责备。看着尔泰袍角和鞋上的污渍，再看看他因为刚才一番动作而略显凌乱的发丝和亮得惊人的眼睛，小燕子心里又甜又涩，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珍视的悸动。

她攥紧了手里的荷花，感觉那花香甜得有些醉人。

尔泰看着低头轻嗅荷花的姑娘，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微微垂着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脸庞此刻显出一种罕见的、专注的宁静。粉润的嘴唇轻轻靠近那娇嫩的花瓣，小心翼翼呵气如兰，仿佛怕惊扰了这份美丽。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连细小的绒毛都染上了一层金边，显得格外乖巧动人。

小燕子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腕间银钏又响，月白色的上衣贴着手臂，露出的皓腕上，还戴着只细银镯子，镯子上串着三颗小莲蓬，她捧着花的动作带着一种珍视，仿佛那是世间最宝贵的礼物。而那支刚刚摘下的、带着水汽的荷花，衬着她月白色的衣衫和藕荷色的裙裾，竟不知是人映花了眼，还是花衬得人更娇。

方才跳水摘花的些许狼狈——袍角鞋袜上的泥点水渍，还有那一点点未曾平复的急促心跳——在这一刻，都变得千值万值。尔泰甚至觉得，若能换她此刻这般模样，便是再跳十次百次，他也甘之如饴。

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从那轻轻耸动的鼻尖，到微微上扬的嘴角，再到那满足地、轻轻呼出一口气的模样。空气中，清雅的荷香与她身上残留的桂花甜香、发间淡淡的茉莉气息奇妙地融合在一起，钻进他的鼻腔，甜得让他几乎要醉倒在这片光影里。

他看得有些痴了，忘了回应她方才那带着娇嗔的责备，忘了周遭的一切，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低头嗅花的姑娘，和胸腔里那一声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失控的心跳。

“咚、咚、咚——”  敲打着他的耳膜，也诉说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要伸出手去，拂开她颊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或者……或者轻轻碰一碰她那比荷花花瓣还要柔嫩的脸颊。

但这念头刚一升起，就让他自己先吓了一跳，耳根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只能慌忙移开视线，假意去看那池中被摘走了主角后略显空荡的荷花丛，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可那眼角的余光，却依旧不受控制地，牢牢系在她的身上。

“尔泰~谢谢你~”  小燕子抬起头，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尔泰有些怔忡的模样。她把荷花宝贝似的捧在胸前，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这朵荷花美极了~我今夜要将它放在我的枕边，一定会睡得特别香~”

她的笑容比怀中的荷花更娇艳，话语里的满足和珍视像一股暖流，瞬间将尔泰包裹。那句“睡得特别香”的想象，更是让尔泰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已经看到她恬静的睡颜旁，依偎着这支他亲手摘下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与她身上特有的气息……这画面让他心头一热，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某种隐秘的遐思交织着涌上心头。

“你、你喜欢就好。”  尔泰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甚至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努力想表现得自然些，可目光一对上她那纯粹又灿烂的笑脸，就忍不住有些闪躲，耳廓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悄悄爬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仿佛这样就能挡住那份快要溢出来的悸动。

“只是……”  小燕子忽然微微蹙了下眉，目光落在他沾了泥水的袍角和鞋履上，语气里带上了真实的歉意和心疼，“把你的新袍子和鞋子都弄脏了……都是为了我……”

“不妨事！”  尔泰立刻接口，语气急切得像是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一件衣裳而已，洗洗便是了。就算……就算洗不干净，也值得。”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轻而快，几乎含在嘴里，但那份毫不犹豫的“值得”，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能换她此刻这般开怀的笑颜，莫说是一件袍子，便是十件百件，他又何曾会皱一下眉头？

小燕子听他这么说，眼睛又亮了起来，那点小小的愧疚立刻被更多的欢喜取代。她抱着荷花，又凑近了一步，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刚刚运动过的微热气息，笑嘻嘻地说：“尔泰你真好！那……那我们下次还来看荷花，好不好？等莲蓬熟了，你来摘给我吃，好不好？”

她仰着脸，满是期待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更多有趣的约定。

尔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听着她自然而然许下的“下次”和“以后”，只觉得心中那片被荷香和甜腻包裹的天地，瞬间花开遍野，明亮得不可思议。

他重重点头，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温柔和承诺：“好。你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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