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黄金荣谈规矩
“帮？”
阎锡山摇了摇头，“德邻兄，你说笑了。俺的意思是，咱们这么多人，好不容易来一趟上海，人还没见到，就听说上海要出这么大的事……咱们是不是也该跟哈哈孔……通个气，问候问候？”
他特意在“问候问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通气”是假，“勒索”是真！
卢永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猛地一拍大腿：“对啊！馨远兄说得对！咱们这么大老远跑来，他哈哈孔作为地主，连个面都不露，说得过去吗？现在他家里要着火了，咱们这些‘邻居’，关心关心他，不过分吧？”
“哈哈哈，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就得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都在这儿呢！他孔财神要是识相，不得赶紧送点‘慰问金’过来，孝敬孝敬咱们？”
“对！就这么办！”
一时间，群情激奋。
这群饿狼闻到了血腥味，哪怕不是自己捕猎的，也想冲上去分一杯羹。
刚才的恐惧和绝望，瞬间被贪婪所取代。
孙传芳看了一眼这群丑态百出的同僚，心中虽有不屑，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他咳了一声，试图掌握主导权：“电话，是要打的。但是，怎么说，得有个章法。不能让他觉得我们是趁火打劫。”
“那还能怎么说？”
卢永祥不耐烦地摆摆手，“就直接告诉他，咱们都在万国大厦等着他，让他带上钱，赶紧过来拜码头！”
“蠢货！”
孙传芳低声骂了一句，随即换上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这电话，得我来打。”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军装领口，走到电话机旁，那姿态，不是去勒索，而是去指挥一场战役。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围了上去，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孙传芳拿起沉重的听筒，摇动了手柄，对着话务员报出了一串号码。
“给我接南京，财政部，孔部长公馆……对，我是孙传芳。”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电话里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房间里落针可闻。
每个人的心跳，都和那电流声同步。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似乎接通了。
孙传芳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虽然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喂？是庸之兄吗？哈哈哈，我是五省联军孙传芳啊！”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哎呀，庸之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身体还硬朗吧？”
一阵虚伪的寒暄。
“好好好，你好我就放心了。是这样，我呢，现在在上海，就在外滩的万国大厦。不光是我，德邻兄、馨远兄、子嘉（卢永祥的字）兄……大家都在！”
他特意顿了顿，给对方一个消化的时间，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对对对，都来了！我们也是刚到，想着来上海办点事，顺便看看庸之兄你。没想到啊……我们刚到，就听说上海滩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啊。”
他的语气变得关切起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听说……奉天来的那位小张少帅，动静搞得不小啊。我们从楼上看得清清楚楚，那铁甲车，乌压压的一片，正朝着……哎呀，是不是叫新月饭店的那个地方去了？”
他装作一副刚刚才想起来的模样。
“庸之兄，我没记错的话，那新月饭店……好像是令郎的产业吧？哎呀呀，这可真是……年轻人，火气就是大啊！你说这小张少帅，他想干什么呀？我们这些当叔伯的，看着都替你们捏把汗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快意。
“庸之兄，你可千万别着急上火！我们大家伙儿都在这儿呢，离得也不远。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人，在上海滩欺负你吧？”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赤裸裸的暗示了。
我们都在，我们有枪，我们能帮你“摆平”事情。
当然，前提是……
你的“意思”得到位。
电话另外一头的孔祥熙不断擦着冷汗。
所为四大家族最有钱的孔家，最害怕这些军阀。
奉军前往了新月饭店？
他打电话给儿子，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新月饭店很小，只是大华饭店之下的一个饭店，经常搞一些拍卖和声色娱乐……
电话那头的孔祥熙，只觉得后脖颈子一阵阵发凉，冷汗顺着鬓角就淌了下来。
奉军？
新月饭店？
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孔令侃！
孔祥熙几乎是把电话摔回原位的，手忙脚乱地抓起另一部电话，手指颤抖着拨了一个号码，嘴里已经开始骂上了：“这个小王八蛋！我迟早要被他害死！”
……
与此同时，新月饭店。
大厅里早已乱成一锅粥。
原本富丽堂皇，铺着猩红地毯，挂着水晶吊灯的一楼大厅，此刻却像是被台风过境。
桌椅翻倒，杯盘碎裂一地，吓破了胆的宾客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厅中央，几十个身穿黑绸短褂的精壮汉子，手里拎着明晃晃的片刀和铁棍，将几个穿着外地服饰的人团团围住。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微敞，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哪怕被几十把刀指着，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半分惊慌，只是静静地坐在一张幸免于难的八仙桌旁，慢条斯理地用一根牙签剔着牙。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双手垂在身侧。
这群青衣汉子的头儿，正是黄金荣。
他今年已年过半百，身材微微发福，穿着一身暗紫色杭绸长衫，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
他眯着一双小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外地来的？”
黄金荣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久居上位的傲慢，“懂不懂上海滩的规矩？”
年轻人没说话，甚至没看他，只是将剔完牙的牙签随手一弹，精准地落入了不远处一个倒地的痰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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