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青帮？
新月饭店的黄金荣慌了。
他意识到，他招惹到了比卢小嘉更恐怖的存在。
卢小嘉的父亲是卢永祥。
卢永祥的大哥是孙传芳，奉系少帅张学锋一句话，便能调令孙传芳……
难道，是……
黄金荣不敢想下去。
……
此时的上海滩，夜色正浓，但某些角落却比白昼还要喧嚣。
法租界，一处烟雾缭绕的堂口里，铜锅涮肉的雾气和旱烟的呛味混杂在一起。
一个赤着上身，胸口纹着下山猛虎的壮汉猛地将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
“他妈的！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把黄老板扣在饭店里头？”
这人是青帮“威”字堂的堂主，人称“拼命三郎”的陆阿威。
他一声怒吼，整个堂口几十号光着膀子、满身横肉的汉子全都站了起来，屋里顿时响起一片“锵锵”的金属碰撞声。
“堂主，消息千真万确！黄老板在新月饭店，让一个北边来的愣头青给撅了面子，现在人还僵在那儿呢！”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弟急匆匆地禀报。
“北边来的愣头青？”
陆阿威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短褂，随手抄起一把开了刃的板斧，“我管他是天王老子！在上海滩这块地界，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
“兄弟们，抄家伙！”
“是！”
一声令下，几十号人呼啦啦地涌了出去。
他们手里拎着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明晃晃的砍刀，有沉甸甸的斧子，还有用铁链子连着的自行车锁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横行霸道的凶狠。
这帮人就是上海滩的毒瘤，是黄金荣称霸法租界的底气所在。
他们平日里欺行霸市，鱼肉乡里，靠的就是人多势众，下手狠辣。
在他们看来，就没有用拳头和刀子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妈的，敢动黄老板，这是活腻歪了！”
“到了地方，先他妈把那小子的腿打断！”
“什么新月饭店，今儿个就把它给平了！”
人群叫嚣着，汇成肮脏的洪流，涌上法租界的街头。
沿途的行人、小贩，一看到这帮煞神出动，无不惊恐地避让，生怕被卷进去，丢了性命。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夜色中带着嗜血的兴奋，直奔新月饭店而去。
在他们简单的脑子里，已经预演了无数遍的场景：冲进饭店，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剁成肉酱，然后在新月饭店里大吃大喝，把老板娘抓来给黄老板赔罪。
以往，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们仗着青帮和黄金荣的名头，无往不利。
然而，当他们气势汹汹地冲到新月饭店门口时，所有人的脚步都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戛然而止。
饭店门口，没有他们想象中惊慌失措的伙计，也没有瑟瑟发抖的经理。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穿着土黄色军装，头戴钢盔的士兵。
这些士兵站得笔直，他们手中端着的，不是烧火棍，而是黑洞洞、闪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步枪。
最前面，甚至还架着两挺德制的MG08重机枪，那又粗又长的枪管，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那帮刚才还叫嚣着要砍人、要平了饭店的青帮弟子，此刻一个个都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鸦雀无声。
空气中，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他们手里那些引以为傲的砍刀和斧子，在对方的步枪和机枪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就孩童的玩具。
地痞流氓的凶狠，在真正的国家暴力机器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领头的陆阿威，脸上的横肉不住地抽搐。
他混了半辈子江湖，砍过人，也被人砍过，但还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这不是警察局那些拿钱办事的巡捕，也不是哪个小军阀手下的杂牌军。
看这身装备，看这股子杀气，这是精锐！
是正规军！
他身后的那帮乌合之众，更是腿肚子发软。
他们习惯了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何曾见过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
不少人握着刀的手开始发抖，刀锋和地面摩擦，发出细微而刺耳的声音。
有的人甚至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家伙藏到身后去。
“这……这是哪部分的兵？”
一个弟子小声地哆嗦着问。
“鬼晓得……上海滩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
“黄老板……黄老板不会是惹到军方的人了吧？”
恐慌，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陆阿威强撑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扯着嗓子喊道：“喂！对面的兄弟！我们是青帮的！我们黄老板在里面，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特意加重了“青帮”和“黄老板”这几个字，在上海，这几个字就是金字招牌。
然而，对面的军官，一个肩上扛着上尉军衔的年轻人，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回。
他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地做了一个手势。
“哗啦——”所有士兵整齐划一地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而致命，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这个动作，比任何威胁的话语都管用。
青帮的人群“轰”的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人群中甚至响起了兵器掉落在地上的“当啷”声。
陆阿威的额头上，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新月饭店内。
“黄老板，你是不是觉得，在上海滩，你就是天？”
张学锋将牙签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那你的人呢？怎么还不冲进来救你这条老狗？”
他终于抬起头，眼神直直地扎进黄金荣的心里。
“我帮你听听？”
他侧过头，装模作样地竖起耳朵，“哎，怎么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你那些威风八面的徒子徒孙，是都聋了，还是腿断了？”
这番话，比直接打他几巴掌还让他难受。
黄金荣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为什么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阿威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
就算对方是正规军，几百号人总能闹出点动静吧？
难道……
一个念头钻进黄金荣的心里，让他浑身一哆嗦。
难道……
难道他的人，已经……
不！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黄金荣猛地甩了甩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这里是上海！
是他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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