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铁血，张学锋！
李忠的动作干净利落。
他收起冒着青烟的毛瑟步枪，插回枪套，转身，立正，对着新月饭店，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整个过程，他的表情没有一毫的变化，脚下踩着的不是血肉模糊的尸山，而是寻常的阅兵场。
他身后的奉军士兵，依然如铁铸的雕像，枪口还散发着滚烫的热气，笔直地矗立在血泊之中。
死寂。
一种比枪声更令人胆寒的死寂，笼罩了整条街道。
枪声的余响，还挂在湿冷的空气里，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街道上，除了尸堆里偶尔传来的几声微弱呻吟，再无半点活人的动静。
那几挺刚刚还在疯狂咆哮的马克沁重机枪，此刻安静地架在那里，乌黑的枪管在昏黄的路灯下，蒸腾起袅袅的白烟，刚刚饱餐一顿的恶魔，在满足地打着饱嗝。
奉军的士兵们，如同一尊尊没有感情的雕塑，持枪肃立在血泊的两侧。
他们的军靴踩在粘稠的血液和混杂着脑浆的秽物上，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冷漠，纪律，还有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生命的绝对蔑视。……
距离新月饭店几百米外的一栋洋楼里，窗帘被悄悄拉开一道缝隙。
浙江督军卢永祥的一张胖脸，此刻白得像一张宣纸，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肥肉的褶子往下淌，浸湿了他那真丝衬衫的领口。
他手里的雪茄早就灭了，烟灰掉了一身，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那片人间地狱，嘴唇哆哆嗦嗦，半天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疯……疯了……他妈的真是个疯子！”
终于，他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
坐在他对面的，是江苏督军齐燮元。
齐燮元的脸色同样难看，但他比卢永祥要镇定得多。
他没有去看窗外那片修罗场，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茶杯里浮动的茶叶，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子嘉兄，这不是疯。”
齐燮元的声音很低，很沉，在喉咙里磨过一遍，“这是立威。用青帮上千条人命，给整个上海滩立威。”
“立威？！”
卢永祥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声音尖锐而变调，“有他妈这么立威的吗？那是青帮！上千号人！说杀就全杀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指着窗外的方向，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机枪！他用的是马克沁！这是打仗！这不是江湖火拼！他在上海滩的大街上！我这个督军只能远远的看着……”
齐燮元缓缓抬起头。
“王法？规矩？”
“从张作霖开始，奉军就从来没讲过规矩。”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一直没有说话的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慢慢地将手里的两颗文玩核桃放在了桌上。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位素有“笑面虎”之称的枭雄，此刻脸上没有笑意。
他的目光穿过窗帘的缝隙，遥遥望向新月饭店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忌惮。
他孙传芳自问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可也做不出这种事。
这不是狠，这是狂！
一种完全不计后果，视万物为刍狗的狂妄！
“这个张学锋……不是龙，是条吃人的过江猛蛟。他不是来上海滩拜码头的，他是来砸烂所有码头，然后自己当唯一的那个码头老板。”
卢永祥和齐燮元都看向他。
孙传芳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青帮的势力，他屠了。他就是在告诉我们所有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在上海，他张学锋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不管是地头蛇，还是我们这些过江龙，谁不服，那片血地，就是下场。”
卢永祥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白天在火车站，张学锋那双漠然的眼睛。
原来，那不是傲慢。
那是一个猎人在审视猎物的眼神。
而他们，在座的所有人，恐怕都是他眼里的猎物。
齐燮元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要将胸中的寒意全部吐出。
“上海……要变天了。”
不，天已经变了。
就在那枪声响起的一刻。
与此同时，整个上海滩都在这突如其来的血腥风暴中剧烈震动。
法租界公董局的电话被打爆了，值班的法国官员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咆哮。
黄公馆里，杜月笙，在接到手下死里逃生的密报后，手里的紫砂茶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滚烫的茶水和碎片，耳边回响着手下颤抖的声音：“杜先生……全……全没了……青帮的人……一个不留……血……血流成河了……”
无数双眼睛，在上海的夜色中，惊恐地望向了新月饭店的方向。
那里，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新月饭店门口。
李忠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一连，封锁所有路口，天亮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二连，洗地。”
“是！”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
几辆军用卡车开了过来，车斗上跳下更多的士兵。
他们拿着铁锹和麻袋，开始将堆积如山的尸体一具一具地往车上扔，动作麻利，就在处理一堆腐烂的垃圾。
粗大的水龙被架起，高压水柱猛烈地喷射在地面上。
“哗——”暗红色的血液被冲刷，与地上的尘土混在一起，变成了粉红色的泡沫，汇入下水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浓烈的血腥味被水汽一蒸，变得更加刺鼻，弥漫了半个夜上海。
李忠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烟头的火光，在他那张被硝烟熏黑的脸上，明明灭灭。
此时，新月饭店内，张学锋翘着腿，看着瑟瑟发抖的黄金荣，以及新月饭店的老板娘尹新月。
一切冲突，都是因为新月饭店的伙计和饭店经理对张学锋进行敲诈。
此时，张启山自然没有放过新月饭店的伙计。
他们不敢走。
也不能走！
因为杀了人的张学锋，要问问他们：“我张学锋的钱，给您们了！你们敢接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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