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拍电影而已，玩什么命？

喧嚣的片场，

随着夜色逐渐浓厚，渐渐沉寂了下来。

只有分拆卸布景的叮当声，还有一些零星的工作人员的交谈。

一天的工作结束。

此刻朱樱脸上的妆已卸去大半，露出了原本清丽素净的容颜。

只是这时，眼底却又一丝丝的红晕，这并不是疲惫造成的。

朱樱端着杯水坐在折叠椅上，等待妆造回来帮助她卸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场边那个挺拔的身影——秦哲。

秦哲正和道具组的强叔低声交谈，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线条分明，沉稳专注。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扶，朱樱想到后，红晕又加深了些。

那一扶之下，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戏服，烙印在朱樱的腰上。

还有秦哲那身上如同雨后森林般清新又充满力量的气息（实际是木行之力导致），此刻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心跳似乎又快了些！

朱樱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剧本的边缘。

“樱姐，您等久了，我马上帮你卸完妆。”接完电话回来的妆造，蹲下来，继续给朱樱卸妆。

但朱樱的心思，却是全然不在这里。

那种初心懵懂的…很陌生，又带着点危险的悸动。

“阿瑛，收工啦？星爷那边好像还在改本子，让你先回去。”

副导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朱樱猛地回神，压下心头的纷乱，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导演。”

她收拾东西起身，目光再次投向秦哲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秦先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刚才…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肯定摔得很惨。”

她递过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脸颊微红。

秦哲转过身，接过水，脸上是温和坦荡的笑容：“朱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叫我阿哲就好。”

他的目光清澈，没有丝毫狎昵，这让朱樱心头那点刚萌芽的绮念如同被微风吹过，轻轻摇曳了一下，却又觉得有些失落。

“那…阿哲，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朱樱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秦哲已经重新低下头和强叔讨论着什么，侧影专注而沉静。

片场角落，临时搭起的简易工作棚

一盏孤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周星星蜷缩在一张旧沙发里，鸭舌帽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他面前的矮几上摊满了涂改得面目全非的剧本分镜稿，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一种压抑的焦躁。

“星爷，喝口热茶吧？”助理阿Ken小心翼翼地将一杯茶放在矮几边缘。

周星星毫无反应，像一尊沉默的石雕。

只有偶尔手指神经质地敲击沙发扶手，泄露着他内心的风暴。

新剧本的灵感像被堵死的水管，卡在瓶颈处，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那些精心设计的桥段和包袱，排练时总感觉差了点什么，干涩，不够劲，不够“周星星”。

巨大的创作压力像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外界的喧嚣赞誉，投资方的催促，还有…朱樱偶尔投来的、带着期待又有些幽怨的眼神，都成了这压力的砝码。

他把自己关进了无形的牢笼，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包括朱樱。

秦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工作棚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灯下那个孤绝的身影，感受着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焦虑和挫败。

木行之力的感知让他比常人更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精神层面的巨大消耗和紊乱。

“星爷的状态…很不对。”道具强叔在旁边低声叹气，“把自己关在这里两天了，除了喝咖啡就是改本子，谁劝都不听。朱樱小姐来送过几次宵夜，都被阿Ken挡回去了。”

秦哲的目光落在矮几上那些凌乱的分镜稿上。

其中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稿纸上，画着主角在废弃工厂被反派逼入绝境的场景，旁边潦草地写着几个大字：“绝境？笑点？不够痛。”

电光火石间，秦哲脑海中闪过原时空关于这部电影的一些碎片信息——一场因意外而生的、极其经典的“无厘头”式绝地反击戏码。

秦哲深吸一口气，对强叔道：“强叔，帮个忙，这算是帮星爷。

明天那场废弃工厂的爆破戏，准备的道具火油桶…是不是靠西墙第三根柱子旁边那两个？”

“对，按位置放好了。”

“里面装的是？”

“按规矩，安全油，燃点高，烟雾大，看着真，烧不死人。”

“安全油味道太冲，演员容易出戏，观众也闻得到假。换成…柴油掺少量汽油，比例9：1，气味更真实，燃起来的火光也更自然。”

秦哲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技术事实，“烟雾效果用干冰机在旁边辅助就行。”

强叔一愣：“这…不合规矩吧？万一…”

“按我说的做，那爆炸威力，大不了太多，真有意外，我冲在最前也不会让星爷出问题。”

秦哲的声音不高，带着笃定的继续道：

“效果绝对比安全油好十倍！

星爷要的是真实感带来的‘痛’，虚假的安全感给不了他灵感。”

强叔看着秦哲的眼睛，想起他今儿下午展现的眼力和身手，盘算了一下后，一咬牙：“好！信你一次！”

废弃工厂片场，日间。

巨大的探照灯将布满锈迹和涂鸦的厂房内部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和机油的味道。

周星星饰演的主角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反派逼到了角落，背后就是那两根锈迹斑斑的承重柱，柱子旁放着两个秦哲指定的油桶。

“Action。”

反派狞笑着步步紧逼。周星星脸上挤出标志性的、带着惊恐的夸张表情，身体瑟瑟发抖地往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铁柱。

按照剧本，下一刻反派会点燃地上的汽油（实际是安全油），制造火海假象，主角在千钧一发之际跳窗逃走。

然而，就在扮演反派的演员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地上泼洒的“汽油”时——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来自周星星身后那根柱子旁的一个油桶。

不是剧本里的火。

是真正的爆炸。

一股橘红色的火舌猛地从油桶侧面的一个小裂口（秦哲昨夜“不小心”用工具制造的小瑕疵）喷涌而出。灼热的气浪和浓烟瞬间席卷了小半个拍摄区域。

“啊——”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离得近的几个武行和工作人员吓得抱头鼠窜。

周星星离爆炸点最近。

他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浪狠狠拍在后背，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直接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外的杂物堆里。

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后背火辣辣地疼。浓烟呛得他剧烈咳嗽。

恐惧。

真实的、濒临死亡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比任何表演都更真实百倍。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逃。

“Cut。Cut。救人。快救人。”

导演惊恐的嘶吼声仿佛来自天边。

就在这混乱至极的时刻。

一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逆着四散奔逃的人  流，顶着浓烟和零星飞溅的火星，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爆炸中心。

是秦哲。

他目标明确，直扑被炸懵在杂物堆里的周星星。

浓烟中，他精准地避开地上燃烧的杂物和散落的油渍，一把抓住周星星的胳膊。

“星爷，这边。”

秦哲的声音在爆炸余波和混乱的尖叫声中异常清晰，半拖半架起还有些发懵的周星星，护着他的头，朝着唯一没有被火势完全封住的、堆满纸箱的侧门方向冲去。

动作迅捷而有力，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轰!”

又是一声爆响。

另一个油桶被蔓延的火舌点燃，更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热浪逼人。

一块被爆炸气浪掀飞的、燃烧着的木条，如同死神的镰刀，朝着两人头顶呼啸砸落。

千钧一发。秦哲瞳孔骤缩，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周星星往旁边用力一推。同时自己身体极限后仰。

嗤啦。

燃烧的木条擦着秦哲胸前的外套狠狠砸落，火星四溅。

外套瞬间被撕裂开一道焦黑的口子，灼热的痛感传来。

“阿哲。”被推开的周星星目睹这一幕，失声惊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刚才那真实的死亡恐惧还未散去，此刻又叠加了对这个舍身救他的年轻人的巨大担忧。

“走。”秦哲忍着胸前的灼痛，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再次抓住周星星的手臂，两人踉跄着冲出了侧门，扑倒在厂房外相对安全的空地上。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

周星星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沾满黑灰，头发被燎焦了一缕，形象狼狈不堪。他抬起头，看向旁边同样在剧烈喘息、胸前外套被烧焦一片、手臂上被火星烫出几个水泡的秦哲。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爆炸的巨响，真实的灼热，死亡的逼近…还有，这个年轻人毫不犹豫冲入火海的背影，和他推开自己时那决然的眼神。

那不是表演。

那是真正的以命相搏。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感激、震撼和后怕的复杂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周星星胸中翻涌。

他看着秦哲那张沾了黑灰却依旧沉稳坚毅的年轻脸庞，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

片场混乱不堪，消防车的刺耳警笛由远及近。

朱樱拨开混乱的人群，脸色煞白地冲了过来，看到两人都还活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先是扑到周星星身边，颤抖着手检查他有没有重伤，确定只是皮外伤和惊吓后，才转向秦哲。

“阿哲，你的手。”她看到秦哲手臂上那几个红肿起泡的烫伤，心疼得声音都变了调，连忙从助理手中抢过急救箱。

“皮外伤，没事。”秦哲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任由朱樱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烫伤，目光却越过她，落在周星星身上。

周星星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

这一次，周星星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审视和深藏的疲惫，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尚未完全平息的震动，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和…认同？

“为什么？”周星星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巨大的困惑，“为什么要冲进来？你知道那有多危险？”他指的是爆炸，更指的是秦哲推开他挡下燃烧木条的那一瞬。

秦哲扯了扯嘴角，胸前灼痛的牵扯，让秦哲蹙了下眉。

不过秦哲回答的语气，却像是在聊天气一般：

“总不能看着星爷你出事。

拍电影而已，玩什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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