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有脾气将我乱棍打出试试
临沧县衙门。
云梦公主高坐在老爷位置上，十余名大内侍卫，分站两侧，虽没有任何动作，但单凭其身上杀气，便已经让堂下众人汗流浃背。
“李大人，你这父母官当的，可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本宫这一路行来，还从未见过有像临沧县这样，白骨曝于荒野，尸体任由飞鸟啄食的人间惨状，你着实是给了本宫一个天大的惊喜。”
李沧河本就已是惊弓之鸟，此刻公主一发话，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瘫软在地。
“公主，还请责罚啊。”
“责罚？你觉得这种事情，是区区责罚两个字，能够解决？”
李沧河无奈叹气道：“临沧县变成眼下这个样子，实在……实在是事出有因，事情发展到现在，下官……下官也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
“事出有因？”
云梦冷笑一声。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什么原因？”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沧河自然知道，自己区区一介县老爷，是无论如何都兜不住的。
不得已，便只能将关于红船的事情和盘托出。
待将事情经过交代完毕之后，云梦已是脸色铁青。
她既然贵为一国公主，自然是心思聪慧，能让一县的县老爷都不敢管的事情和人，想必，身后定然是有更大的靠山撑腰。
在清河郡的地盘上，能让李沧河寒蝉若禁的人是谁，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她深知有些事情，点到为止的道理，尤其，是在李沧河面前，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和魁字营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云梦冷哼一声：“荒唐，简直是荒唐，诺大的一个县，竟然被这种风流病害到这等地步，难道你就完全没有想办法彻底根治这病？”
李沧河重重叹了一口气。
“公主有所不知，此病……实在是厉害，我境内大夫，根本就束手无策，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对门的汉源县，出了一位青年神医，而且，还是田字营的士兵，听说隔壁的风流病，就是这家伙治好的。”
云梦眼前一亮。
没什么比老百姓的死活更重要。
“既然如此，为何不请他来治病？”
闻言，李沧河心中可谓是乐开了花，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姓赵的，你小子不是挺牛的吗？三次上门都没能把你请来，这次，我还真要亲眼看着你是怎么倒霉的。
李沧河故意叹了一口气。
“公主有所不知，非是下官不愿意请，而是……而是请了三次，他都不愿意来，甚至，还将下官派出去的使者乱棍打出，下官后来干脆将心一横，准备将女儿许配给他，可没想到他不答应就算了，反而还羞辱我女儿。”
“并且扬言，我临沧县的百姓就算死光了也跟他没关系。”
话音未落，云梦已是愤怒不已。
“大胆，区区一个大头兵，也敢如此嚣张狂妄？”
“可不是嘛……”
先前被赵平安让人乱棍打出的那差役适时站了出来，并且，主动撩开了后背的衣裳。
“公主请看，这便是那家伙打我之后留下的痕迹了，下手简直是要多黑有多黑。”
瞧着差役后背的棍痕，云梦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狂妄就罢了，竟然连衙门差人都敢打，这不是公然造反吗？”
眼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李沧河叹了一口气。
“若是此人肯早点出手帮助，我临沧县，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只怕是他介怀我们是清河郡的人，故此不肯出手。”
“混账，不管清河郡还是凤仙郡，那都是我大梁的百姓。”
说到此处，云梦已然站起身来。
“既然你出面都请不动，那……这次换本宫亲自过江试试，我倒要看看，凤仙郡和清河郡的天，到底是不是同一片天。”
……
……
赵平安每日奔走于王府与县衙门之间，忙的不亦乐乎。
眼看时令已至年关，要是在过年之前，还不能将汉源县的风流病，彻底肃清，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好。
家中还有十三房娇妻，其中还有几人已有了身孕，算算时间，再有四个月左右，就该生产了。
走时还是初夏，一别不知不觉已经小半年。
“火候还差点，药效不能彻底激发，还需文火慢炖半个时辰。”
王府之内，这一段时间都忙的热火朝天。
赵平安不吝惜自己的医术，亲手教导每个大夫熬药，虽如此，大夫们却并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毕竟，医经早就在他的脑子里融会贯通，而这些大夫，多半已经上了年纪，要新学习一门治病法门，并不容易。
反倒是杨真，潘晓慧等女子，比大夫们更加聪慧。
这些时日跟着赵平安每日熬药炼药，竟然已经都颇懂了几分医理。
正此时，李剑匆匆踏进院门。
“平安哥，有情况……”
“哦？”
赵平安放下手中活计，将沾满了药汤的手，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
“什么情况？”
李剑道：“江对面，又来人了，这次，来人一上岸，便四处走访，打听你的名字。”
“又来人？这次来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女都有，而且……这一行人，远远看去，就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
这句话，倒吸引了赵平安的兴趣。
“他们现在何处？”
“眼下，正在街上走访，弟兄们搞不清楚对方来路，没敢亲自上前盘问，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知道了，你来帮我看着药，我去看看。”
马昭等弟兄见状，想要上前作陪，被赵平安拒绝。
“如果真是冲对付我来的，对方肯定有备而来，去多少人都没用，反而会让我束手束脚，不如我独自前往。”
……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跟隔壁临沧县的愁云惨淡，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贩摊贩络绎不绝。
红船覆灭之后，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这使得汉源县一片从未有过的欣欣向荣。
“炒菜了，卖炒菜了，正宗的鱼香肉丝，水煮鱼，不好吃不要钱……”
“各位客官，来瞧瞧这个，本店最新的衣裳款式，保管你们从未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
“大街上禁止骑马，每家店铺门前的卫生自己打扫，务必要保持街道整洁。”
行走在大街上，听着各种各样的叫卖声，以及眼前从未见过的干净的街道，云梦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从未想到摊贩们还能如此自觉。”她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句话，不偏不倚，正好被一家卖臭豆腐的小贩听到，那小贩一瞧这行人，贵气逼人，若是能品尝他们家的臭豆腐，倒是一笔小收入，遂连忙应道：“这位小姐一看就知道是有见识的人，没错，这要换成以前，咱们这条街，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脏乱差，但今时不同往日，自从赵大人来了之后，咱们县城，可谓是焕然一新，就连我这臭豆腐的手艺，都是赵大人亲自教我的，比以往的臭豆腐，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云梦闻言不可置否。
“臭豆腐就是臭豆腐，即便做出了花，那也只是臭豆腐，又能好吃到哪里去？”
闻言，小贩顿时不乐意了。
“哟，这位小姐，你要是不信，大可以来试试，不好吃的话，我不要你的钱，如何？”
云梦正要尝试，被秦政阻拦。
“公主，不清不楚的东西，最好少吃为妙。”
“无妨。”
云梦摆了摆手。
打从一上岸开始，听到的，全都是对赵平安的好评。
什么赵大人帮渔民改良了钓具和渔网，赵大人弄出了更省钱省油的油灯，赵大人教会了百姓如何辨别蘑菇有毒没毒……
夸赞的太多，她反而越不相信。
这次，她不论如何，都要亲自试一试。
“我相信他们还没那个胆子，公然在事物里下毒。”
随着又嫩又辣的臭豆腐入腹，云梦先是觉得胃里一阵不舒服，但片刻之后，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妙味道，瞬间侵袭整个口腔。
云梦顿时眼前一亮：“果然不错，我从没吃过这种味道的臭豆腐，来，你们也都来试试。”
秦政等侍卫眼见公主都这般说了，只好一试。
待各自都品尝了臭豆腐味道之后，果然个个眼前一亮。
“这……这玩意儿真是臭豆腐做的？我……我怎么这么不相信？”
小贩得意道：“几味客官，现在可愿意相信了？”
公主当即表示每个人要来两碗，然而刚坐下之后，臭豆腐还没端上来，又闻到酒楼之上，炒菜的香味。
“这……这是何味道？”
那小贩连忙道：“是楼上酒楼的招牌菜，鱼香肉丝。”
“鱼香肉丝？我怎么从没听过这道菜？”
“小姐你当然没听过，因为这道菜，也是赵大人教他们做的。”
“你们说的这位赵大人，当真如此了不得？”
“那是自然，赵大人，在咱们县，就是神，咱们县城的老百姓，正准备给赵大人盖庙……”
噗……
云梦险些一口豆腐脑喷出来。
好在及时打住，不至于让自己的形象遭受什么损失。
“吃了豆腐脑，咱们也上楼去试试鱼香肉丝，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我就不信了，这姓赵的，真有这么神？”
原来，在红船覆灭的这两个月里，赵平安除了看病治病之外，也没闲着。
汉源县百姓过得如火如荼，恰好他又因为看病，要在此地逗留，一来二去，便传授了不少老百姓生存的法门。
衣食住行应有尽有。
假以时日，汉源县的名头一打出去，再加上此地就在汉江之畔，景色美不胜收，说不定……能打造出一个不错的旅游城市。
如此一来，也能弥补红船给当地百姓带来的伤痛。
一道穿着脏兮兮衣裳，浑身充满药香，连头发里都有着药渣的青年身形，缓缓踏入酒楼。
赵平安一进门，掌柜便激动无比的亲自迎了上去。
“赵……”
话音未落，便被赵平安挥手打断。
“你忙你的就是，我就是路过，随便进来看看生意怎么样？”
赵平安虽然已经名声在外，但其实真正见过他模样的，也只有一小撮人，断然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因此他倒不怕自己的身份曝光。
掌柜闻言之后，连忙点头答应。
“那行，你楼上坐着，要吃什么随便点就是。”
赵平安嗯了一声之后，便朝楼上走去。
这家酒楼靠着江边，生意平时都不错，如今有了几道招牌菜，更加生意兴隆。
时令将至严冬，江风刺骨，但如此天气，二楼的窗户，竟然敞开着，赵平安几乎第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户边上那一桌的男女。
江风从窗户灌进，其他食客虽然多有不满，但瞧见这行人的派头之后，知道他们肯定招惹不起，也只能忍气吞声。
赵平安在云梦一行人隔壁的桌子坐了下来。
他刚靠近这片区域，药香味道，便散发开来。
一名公主侍卫道：“小兄弟，我家小姐，闻不得你身上味道，还请移驾别处。”
“怎么？”赵平安眉毛一挑。“酒楼是你们家开的？”
侍卫皱眉道：“自然不是。”
赵平安笑笑：“那就对了，既然不是你们家开的，那就劳烦闭嘴，当然，你们要是愿意点两桌菜，霸占两个位置，那我也无话可说。”
侍卫正要发作，云梦已淡淡开口道：“算了，不用跟他多计较，穷山恶水出刁民，向来如此……”
那侍卫虽心有不服，也只能作罢。
云梦瞥了一眼邋里邋遢的赵平安后，便没了任何兴趣。
跟这样的升斗小民置气，与自己的身份地位不符。
“刚刚试了那臭豆腐，果然别有一番滋味，也不知这鱼香肉丝味道，究竟如何？若是可以的话，我不介意开出高价，将其请回去……”
秦政笑道：“多半是坊间的以讹传讹而已，这些小老百姓，又哪里吃过什么真正好吃的东西？稍微吃到了一口还算凑合的食物，便将其夸赞上天，殊不知……这些东西，在小姐家里，连上台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哦哟……”
赵平安啧啧称奇。
“敢情……这位小姐家里顿顿吃的是龙肝凤髓啊？连咱们本地的名菜都看不上眼，既然要求如此之高，干嘛还要来这种小酒楼，这可完全不符合这位小姐的身份。”
“这不是纯粹出来找不痛快吗？”
赵平安似笑非笑的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手端起茶杯。
秦政目光微冷。
“这位小兄弟，我们……应该素不相识吧？所以，能不能请你在别人说话的时候，稍微安静点，我们家小姐，不喜欢太聒噪的人。”
“原来如此……"赵平安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既然不喜欢聒噪，就应该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吃饭嘛，何必来这种闹市？比如我就知道有个地方挺不错，很适合你们的身份。”
秦政下意识问道：“你说的地方是哪里？”
赵平安淡淡道：“营子岗。”
“那是什么地方？”秦政眉头微皱。
瞬间，酒楼一片哄笑。
“那地方是乱葬岗，没有活人，只有死人，当然干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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