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走散的小男孩

“其实啊，怕也没用。”左烨霖往椅背上靠了靠，“真有啥事儿，慌也白搭。再说了，这不还有我呢吗？真要塌下来，我先给你顶一会儿。”

最后那句说得跟开玩笑似的，时然却鼻子一酸，刚才的恐惧散了大半。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头暖暖的。

后半夜睡得踏实了不少，第二天医疗队来做体检，量血压的时候，时然看着那充气的袖带，不知咋的就紧张起来，手心直冒汗，胳膊都僵了。

“放松点，深呼吸。”护士笑着说。

时然深吸一口气，可心跳还是跟擂鼓似的。

“你看那墙上。”左烨霖忽然在旁边开口，冲她使了个眼色。

时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墙上贴着张旧海报，画着个咧嘴笑的卡通太阳。

“小时候我怕打针，我妈就指着医院墙上的画说，你看那太阳都在笑你胆小呢。”左烨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笑意。

时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张劲儿一下子没了。护士趁机按下开关，很快就报出了数值：“有点偏高，估计是紧张了，没事。”

“谢了啊。”时然揉了揉胳膊，有点不好意思。

“多大点事儿。”左烨霖摆摆手，眼里带着点揶揄，“胆子比猫还小。”

上午领饮用水，队伍排得老长，太阳晒得地上冒热气，每个人都蔫头耷脑的。

“你在这儿等着，树底下凉快。”左烨霖把时然往旁边的槐树下推了推，自己撸了撸袖子就往队伍里钻。

“我跟你一起排呗。”时然想跟上去。

“老实待着。”左烨霖回头瞪了她一眼，语气有点硬，“你那脚能站那么久？听话。”

时然只好在树荫下等着，看着左烨霖在队伍里一点点往前挪。太阳越来越毒，他的T恤后背很快就湿了一大片，贴在身上，能看见汗水流淌的印子。

等了快半小时，左烨霖才拎着两桶水挤出来，快步走到她跟前，把其中一桶塞给她：“拿着，刚灌的，凉着呢。”

时然接过水桶，触手冰凉，再看左烨霖，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脖子上全是汗珠，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你看你这汗。”时然赶紧从兜里掏纸巾，想给他擦擦。

左烨霖往后一躲，自己胡乱抹了把脸，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出点汗痛快。走，回去歇着。”

他说着就往前走，步伐还是稳稳的，背影在太阳底下被拉得老长。时然看着他湿透的后背，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又有点甜丝丝的。

这人啊，就是嘴硬，心却实诚得很。

安置点的清理工作开始了，志愿者们带着大家收拾散落的杂物，清扫地面的灰尘。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倒有了几分烟火气。

时然正帮着归置散落的书本，忽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是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穿着件蓝色的小外套，扎着两个羊角辫的阿姨正抱着他哄，可他就是不依不饶，蹬着小腿哭喊：“我要妈妈！我要找妈妈！”

大概是昨天的混乱中跟妈妈走散了。

时然走过去，蹲下身想递给他一块刚领的饼干：“小朋友，不哭了好不好？吃块饼干，妈妈很快就来了。”

可那小男孩一把挥开她的手，饼干掉在地上，哭得更凶了：“我不要饼干！我要妈妈！”

阿姨叹了口气：“这孩子从昨天就没见到妈妈，哄了一路了，还是这样。”

时然看着小男孩通红的眼睛和满脸的泪水，心里揪得慌，又试着讲了几个小故事，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地哭，嗓子都快哑了。

正没辙的时候，一道身影蹲在了小男孩面前。

左烨霖不知从哪摸出颗水果糖，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没像时然那样急着哄，只是把糖递到小男孩眼前，声音放得格外软，是时然从没听过的温柔：“你看，这是橘子味的糖，可甜了。”

小男孩抽泣着，泪眼朦胧地看着那颗糖。

“吃完这颗糖，妈妈就来了。”左烨霖的语气很认真，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我刚才看到志愿者叔叔在给你妈妈打电话呢，她正往这儿赶呢。”

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剥开糖纸，露出里面橘黄色的糖块，递到小男孩嘴边。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被那甜甜的香味吸引了，也或许是被左烨霖认真的语气打动了，抽泣声渐渐小了，试探性地张开嘴，把糖含了进去。

“甜不甜？”左烨霖看着他鼓起来的腮帮子，嘴角弯了弯。

小男孩含着糖，点点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已经不哭了，只是小声地抽噎着。

时然看着这一幕，有点惊讶。平时看左烨霖总是沉稳干练的样子，没想到哄起小孩来这么有一套，那温柔的语气，连她都觉得心头软软的。

“还是你有办法。”时然站起身，笑着说。

左烨霖也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小孩嘛，哄两句就好了。”他顿了顿，看了眼还在阿姨怀里含着糖的小男孩，补充道，“等下我去问问志愿者，看看他妈妈的消息。”

清理场地的工作还在继续，时然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纸屑，没注意到旁边有块碎玻璃大概是昨天混乱中打碎的窗户玻璃，边角锋利得很。

指尖刚碰到地面，就传来一阵刺痛。

“嘶”时然倒吸一口凉气，缩回手，只见食指指腹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她刚想找纸巾按住，手腕忽然被人攥住了。

左烨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流血的手指，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下一秒，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把那根流血的手指凑到嘴边，轻轻含住了。

温热的触感包裹着指尖，带着他唇齿间的温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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