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和殿下，到底埋着什么？

天启帝站在藏书阁的院子里，夜风吹过，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冻结了四肢百骸。

“天师……此话当真？”

他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

太和殿。

那是大乾王朝的权力中枢，是皇权的象征。

历代先祖登基、宣布重大国策，都在那里。

现在，苏尘告诉他，那座辉煌宫殿的下面，埋着一个所谓的“阵眼”。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当朝天子，要亲手挖开自己权力的基石。

苏尘转过身，重新坐回石凳上，给自己斟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

“我从不开玩笑。”

他看着天启帝，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块石头。

“陛下，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大阵崩坏，等着‘天外之灾’彻底降临，然后你，你的皇族，你的子民，连同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生灵，一起化为尘埃。”

“二，挖开它。”

苏尘的话，没有半点威胁的意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这事实，比任何刀剑都来得锋利，剖开了天启帝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天启帝沉默了。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祖宗的规矩，朝臣的非议，天下人的看法……

这些曾经比天还大的事情，在“化为尘埃”这四个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

再睁开时，眼中的惶恐和犹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帝王的决断。

“朕，该怎么做？”

他没有问要不要挖，而是直接问怎么挖。

苏尘的脸上，这才露出赞许的神色。

“不愧是能坐稳这个位置的人，还算有些魄力。”

他看向陈恭。

“陈恭，太和殿的地基图，藏书阁里有备份。你去找出来，交给陛下。”

“另外，告诉他，从哪里下镐，挖多深，挖到什么东西的时候该停手。”

“是，天师。”陈恭躬身领命，转身进了阁楼。

天启帝看着苏尘，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天师，这件事，必然会引起朝野震动。朕该以何种名义，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修缮宫殿？这个理由太拙劣。

寻找宝藏？更是无稽之谈。

“名义？”苏尘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是天子，你的话，就是名义。”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

天启帝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苏尘的意思。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他需要的不是理由，是铁腕。

“朕……明白了。”

他对着苏尘，深深地行了一礼。

这一次，他拜的不是什么护国天师，而是一位真正指点迷津的导师。

“那燕返关的龟甲……”

“让镇武司最精锐的‘影卫’去送，用最快的速度。”苏尘吩咐道，“记住，天亮之前，必须送到萧北辰手上。”

“朕立刻去办！”

天启帝不再逗留，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藏书阁。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萧杀之气。

当皇帝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陈恭拿着一张泛黄的图纸，从阁楼里走了出来。

“天师，陛下他……”

“他会处理好的。”苏尘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一个王朝的统治者，如果连这点杀伐决断都没有，那这个王朝，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陈恭默然。

他知道，从今夜起，京城要变天了。

“天师，您为何不亲自去处理这些事？”陈恭斗胆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以您的手段，修复阵眼，应该只是弹指一挥间。”

苏尘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抬起头，望向深邃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星河。

“陈恭，你知道，最坚固的堤坝，是怎么垮掉的吗？”

“……是从内部？”

“没错。”苏尘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茶杯，“我能挡住来自外面的洪水，却防不住堤坝本身的腐朽。”

“我能斩杀魔将，能对抗天灾，但我不能代替这个世间的人，去思考，去选择，去战斗。”

“如果他们自己都放弃了，那我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救的，不是一个王朝，也不是一群人。”

“我救的，是这个世界，还未曾熄灭的……希望。”

陈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苏塵的侧脸，只觉得这位天师的身上，笼罩着一层他永远也无法看透的，名为“孤独”的薄雾。

……

子时，皇宫，御书房。

天启帝召集了内阁六部所有核心大臣，以及宗人府的几位老亲王。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陛下，深夜急召，不知所为何事？”内阁首辅，王承恩开口问道。

天启帝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份刚刚拟好的圣旨，丢在了桌上。

“众卿家，自己看吧。”

离得最近的一位尚书，疑惑地拿起圣旨，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什么？拆……拆除太和殿，挖掘地基？！”

“陛下！万万不可啊！太和殿乃我大乾国本所在，是祖宗基业的象征！岂能说挖就挖？”

“此举乃大不敬！会动摇国本的！”

“请陛下三思啊！”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炸开了锅。

所有的王公大臣，都跪倒在地，痛心疾首地劝谏。

在他们看来，皇帝一定是疯了。

天启帝冷冷地看着跪在下面的臣子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朕意已决。”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日一早，由工部主理，禁军协同，封锁太和殿，开始挖掘。”

“若有任何人，胆敢阻拦，或是在外散布谣言，妖言惑众……”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机。

“一律，以谋逆罪论处，夷三族！”

“陛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亲王，痛哭流涕，“您这是要当亡国之君吗？老臣就算是死，也绝不同意！”

“哦？”天启帝看向他，“皇叔也想抗旨？”

“为祖宗基业，老臣万死不辞！”老亲王慷慨激昂。

“好。”天启帝点点头，“朕成全你。”

他对着门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拖出去。”

门口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架起还在咆哮的老亲王，就往外拖。

“陛下！你疯了！你会后悔的！赵家的江山，要毁在你手里了！”

老亲王的叫骂声，越来越远。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所有大臣，都噤若寒蝉，浑身发抖地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神情冷漠的皇帝。

他们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天子，已经不是那个凡事还会与他们商议的君主了。

他变成了一头，会择人而噬的猛虎。

“还有谁，有异议吗？”

天启帝的声音，缓缓响起。

无人应答。

所有人都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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