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密谋
低头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姜音。墨恒的目光在她沾满土和血的破烂衣服上扫过，眼神里带着点看好戏的怜悯。
“啧。”
他轻轻咂了下嘴，声音很柔。
“姜姑娘，看来这趟夜游，玩得不是很尽兴啊？”
他弯下腰凑近她，月光照着他眼睛深处，那里全是藏不住的冰冷和嘲讽。
“早该想到的，对不对？”
“我那好皇兄是什么人？你在他眼里和我这里又有什么区别？”
他轻轻地说，每个字都扎在姜音的心上。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喉咙里即将冲出崩溃的嘶喊。
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黑暗和仇恨的火焰。
……
墨恒登基后比他哥墨忱还要疯。
他杀人的手段又血腥又没章法，整个朝堂上谁都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京城外，一处没人管的义庄地窖里。
这里又闷又潮，发了霉的土腥味混着烂油灯烧出来的烟，呛得人嗓子眼发紧。
角落里那盏油灯里火苗就黄豆那么大点儿，晃来晃去，把地窖里几个人的影子扯得奇形怪状，并印在湿漉漉的墙上。
墨忱背靠着冰冷的土墙，他仅剩的手死死按着右边肩膀下面。
那里缠着粗麻布做的绷带，血已经渗了出来，一股血腥味和草药的苦味混在一起，钻进鼻子里。
就见他每次喘气，额头上就冒出细密的冷汗。
此时他闭着眼，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下巴绷出一条僵硬的线。肩膀上的疼一直没停过，可心里的那股无名火，还有那挫败感更折磨人。
又失败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把她从那个鬼地方拉出来了！
现在都还记得她手腕有多凉，记得她头发里那点被血腥味盖住的香味……
可那支该死的冷箭！
还有墨恒那些杀不完的狗东西！
她最后被拖回去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面的光都灭了。
墨忱猛地睁开眼，眼珠子红得吓人。按着伤口的手，指节都因为太用力而发白，伤口被压得更疼了，但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陛下。”
一个苍老又沉重的声音，打破了地窖里的寂静。墨忱布满血丝的红眼睛，慢慢转过去看向说话的人。
是右相，王衍之。这位老臣此时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布棉袍，可腰杆还是挺得笔直。只是他眉毛和眼睛里全是愁绪和疲惫。
他旁边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高大壮实，长相硬朗，但眼神却很尖锐，是武将陈锋。另一个看着斯文些，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长衫，是户部侍郎张明远。
这几个人，都是墨忱逃出凉城后，靠着以前留下的暗线，偷偷联系上的旧部，还认他这个皇帝。
“讲。”
墨忱的虚弱里头还压着一股火气。王衍之的声音更谨慎了些，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
“在您逃跑后没多久，墨恒就登基了。”
“那个登基大典办得跟个笑话一样。”
“他找了几个被刀架着脖子的宗室和大臣撑场面。但是……”
“他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着‘肃清叛逆’的旗号，在朝堂上大开杀戒！”
“名单肯定是早就写好了的！”
地窖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又冷了几分。陈锋的拳头“咯”地一声攥紧了。张明远吸了口地窖里发霉的空气，脸更白了。
王衍之的话里全是瞧不起和难过。他停了一下，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藏不住的害怕。
旁边的陈锋实在忍不住，压着火开了口。
“只要是没立刻跪下喊他万岁的，即使稍微犹豫了一下，不管官大官小，也不管跟您……跟以前的事有没有关系，全都扣上‘前朝余孽’、‘墨忱党羽’的帽子！抄家的抄家，坐牢的坐牢！谁敢不服……”
“就地就杀了！”
他粗糙的手指狠狠往冰冷的地上戳了一下。
“他这手段，比陛下您当年……”
他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声音一下子停住，赶紧拿眼角瞟了墨忱一下，有点不安。
墨忱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只有那双红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如两团鬼火。
他当年为了阿鸢报仇，确实杀了不少人。可他杀的都是跟那场和亲的阴谋有关系的人，目标清楚得很。
而墨恒呢？就像条疯狗，见谁咬谁，根本没个章法。他就是想用别人的命，用别人的恐惧，把他那张不稳当的龙椅给坐结实了！
整个京城，现在都笼罩在血腥和恐惧里。
这种为了权力毫无底线的疯狗，比墨忱曾经的报复，更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发寒。
“他这是在自己挖坑埋自己！”张明远的声音发着抖。
“这么干，人心都就丢光了。京城里里外外，骂他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怕他手里的京畿卫戍，还有那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只听他一个人的私兵……”
“人心？”
墨忱突然出声，嘶哑的声音在地窖里听着特别冷。他嘴角扯了一下，那笑意一点温度都没有，甚至有点吓人。
“人心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只有恐惧才是最快的刀。”
这套东西他太熟了，他自己也用过。只不过，墨恒用得更绝，更疯。
王衍之看着墨忱阴沉的脸，心里发愁，又补了一句：
“陛下，还有一件事，自从墨恒亲自去凉城捕捉你们，姜音姑娘被囚后如今的处境也极其不好。”
“他再次捉住姜音姑娘后并没有折磨姜音姑娘，还一反常态的把……把姜音姑娘，封为‘御前侍墨’。名头是好听，其实就是把人囚禁起来，一步都不让她离开。”
他说话的时候，小心地看着墨忱的脸。
“很明显就是想给您下套。”
御前侍墨。
这四个字钻进耳朵后直往他心口扎，那只按着伤口的左手，猛地攥紧。肩膀上撕裂的剧痛一下子加重，疼得他额角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可他脸上的肉只是狠狠抽搐了一下，硬是把那股快要冲出喉咙的火气，还有那种说不出来的刺痛给死死地压了回去！
寸步不离？
墨恒！
你找死！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杀气，从墨忱身上散发出来，瞬间灌满了整个地窖。
角落里那盏油灯的火苗，被这股气势压得猛地往下一缩，剧烈地抖动着。
王衍之三个人只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就湿透了衣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墨忱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跟拉一个破风箱一样。
他逼自己冷静。
现在不能被火气烧昏了头。
他必须把所有东西都夺回来！
他的皇位！
还有……
把她从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鬼手里，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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