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城破

楚明帝送回来的那批戏子，只有一半活着，还是残缺的。

可是，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充满精神气。

“你们还想去战场吗？”朱怀真咳嗽了几声。

哎，这个咳嗽，是治不好么，都快一个月了。

“殿下，我们可以去吗？”他们的眼睛更加光亮了。

他们明知道，上了战场，就是去送死。

“可以，把你们的妻子孩子留给我。”朱怀真悠悠地道。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有一位戏子，恼怒起来。

话音刚落，荼靡就撸起袖子，狠戳了那位戏子的脑袋。

“殿下何时亏待过你们。”荼靡冷声道。

然而，荼靡说着说着，掉落了眼泪。

荼靡突然明白，她家殿下，为什么要保全这些戏子的妻子和孩子，因为她家殿下也只有这点能耐了。

毕竟，南楚灭亡了南吴。

她家殿下已经仁至义尽了。

“殿下，对不起，我其实不大想让我的孩子继续当戏子。”另外一个戏子，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世道，以后只会更混乱，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朱怀真忍不住叹息一声。

于是，戏子犹犹豫豫地召回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据说，那些妻子和孩子，逃离江城没有多久，就遇上了楚明帝的亲信。楚明帝的亲信，笑眯眯地告诉她们，不必走远，安静等着，围城之困被解决那一日。

“殿下，我们走了。”戏子同妻子和孩子简单地道别之后，又去拜见了朱怀真。

“唱一段《桃花扇》再走。”朱怀真揉了揉眼睛，泪光点点。

“殿下，《桃花扇》不吉利。”戏子深深作揖。

“行吧，想唱什么都行。”朱怀真轻叹道。

结果，戏子唱了《墙头马上》，因为《墙头马上》是喜剧。

怕露惊宿鸟，风弄庭槐。看银河斜映瑶阶，都不动纤细尘埃。月也你本细如弓，一半儿蟾蜍，却休明如镜照三千世界，冷如冰浸十二瑶台。禁垆瑞霭，把剔团圆明月深深拜，你方便，我无碍。深拜你个嫦娥不妒色，你敢且半霎儿雾锁云埋。

真是无趣，听得朱怀真昏昏欲睡了。

戏子离开，当晚就奔赴战场，无一人生还。

据说，有的身中数箭，舍不得闭眼，硬是挥舞了卷刃的轻陌刀，砍下敌军的脑袋；有的被砸烂了半边身子，却坚持向前爬，拽住了敌方的马蹄，将敌人摔了个狗啃泥。还有的明明已经倒下了，忽然诈尸，飞扑上去，将敌人闷死……

这样的死法，不止是戏子，还有成千上万的南楚人。

朱怀真听后，默默落泪，吃了斋菜。

“《桃花扇》哪里不吉利了。”朱怀真轻声道。

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江城，很快就要城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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