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没有在等他
谢泠却只是看着心理咨询室内，摆放的沙漏出神。
细碎的白沙无声流淌，像在唱催眠曲。
“谢小姐对这个感兴趣？”
心理医生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视线。取下沙漏，拿到她的面前，“需要我给您，做一次系统的催眠么？”
半小时后。
谢泠平躺在催眠室的沙发上。
颈后垫着弧度恰好的颈椎枕，室内光线被调成柔和的暖色调，角落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白噪音，像是远方的海浪。
“现在，请跟随我的声音……”心理咨询师的语调变得缓慢而悠长，“想象你正走在一条长长的海边走廊上……”
谢泠的睫毛如蝶翼轻颤，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盖在腿上的羊绒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医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雪……”她的唇瓣微微分开，呼出雾气，仿佛真的置身于冰天雪地中，“好大的雪……”
咨询师调整了香薰机的出雾量，让带着佛手柑气息的薄雾，缓缓笼罩治她身下的沙发，“雪下在哪里呢？”
“老宅的……院子里。”
谢泠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屋檐下的冰棱……有……这么长。”
她的双手比划出一个长度。
手腕内侧，露出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咨询师自然注意到了。
“好的，”她将白噪音的音量降低了几个度，“现在请您跟随我的动作，视线慢慢朝上……”
“现在，你就站在院子中，”她引导着谢泠将注意力，“能看到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吗？”
监测仪上的脑电波，突然轻微地波动。
谢泠的呼吸变得急促，“是灵堂……好多……白色的花圈……人来人往……”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医生轻轻按住她挣扎的手腕：“这场葬礼，是谁的？”
“爸爸……”
谢泠突然地剧烈挣扎起来。
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滚落，“妈妈也在棺材里，他们骗我说，她只是睡着了……不……”
咨询师立刻调暗灯光。
她按下录音笔的暂停键，给谢泠足够的时间平复情绪。水珠顺着谢泠的下颌滴落，在白T恤上洇出轻微的痕迹。
十分钟后，当监测仪显示谢泠的脉搏恢复平稳时，医生才继续轻声询问：“现在，请想象，出现了一个人，将你带离此处，他说，只要跟着他走，你以后不会再恐慌……”
“是谁把你带离那里的？”
谢泠的呼吸，变得绵密悠长，“陈妈妈……用貂毛围巾包住我的耳朵……”她的手指松开了毯子，做了一个被牵着的动作，“还有……哥哥……骑大马……”
“好，那现在你从院子里出来了，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你看到了什么？”
“公寓……阳光，我背着书包……”
“好的。”
三声渐强的西藏颂钵声响过，谢泠如溺水者突然深吸一口气。她睁开眼时，正看到医生在旁边的书案边，拿笔记录着什么。
记录完成，对方将那张纸递给她，“谢小姐，您现在应该知道，自己内心所想了。”
——
谢泠离开心理咨询室，紧攥着手机，缓了好一会儿，才拨通一个电话。
“徐助理，我想从赵二手里，购回陈妈妈当年的旧街公寓。另外，请帮我查一下，陈苻嵇转院去哪里了？他目前不在京市。”
徐助理听到她这番话，非常诧异，陈总……他住院了吗？
作为助理兼职业经理人，陈苻嵇大部分生意由他打理，并聘用不同的细分类目职业经理人，负责不同项目。
所以陈总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切周转倒是正常。
倏然听到陈苻嵇的名字，同医院联系在一起，徐助理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问题，是想问自己boss怎么了？
但面对的人是谢泠，他硬是生生地压下了这股探究欲，“嗯”了一声，“好的，谢小姐，您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吗？”
“还有一件事，”谢泠在徐助理想要挂断电话前，叫住他，“你之前给小兔子喂的粮，是哪个牌子的？”她脑海冒出两只小东西厌食的模样，有些头疼，“她们好像不适应新口味。”
“这个我稍后发到您的手机上，我这里还有一些兔粮，也可以给你送过去。”
“好。”
——
入夜。
京市进入雨季，白亿柔在家里带娃，出不来，谢泠独自坐在酒吧里。
这是她甚少过来的地方，也就蒋瑶出国之前，带她来过两次。
“小姐，您要的马天尼。”
谢泠目光放在透明的液体上，盯着那颗沉在杯底的橄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谢小姐，是在等程公子？”
陌生的男音从身侧传来。
谢泠抬眼，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不请自来地站在与她相邻的空座位置前。
他系着同色领带，袖口露出金光闪闪的劳力士，也朝酒保要了一杯酒。
谢泠朝那人看过去，确认自己不认识对方后，不动声色地，将手包移到身前，指尖悄悄按住了包包里面的防狼喷雾。
她不喜欢同陌生人搭讪，尤其是独身一人，搭讪者还是这样四五十岁、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不是很安全。
嗓音疏远，“我们认识？”
“黄时申，在市地产界做建材的。”男人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桌上的酒，倒是没有被她这副态度冒犯到，脸上笑意弥漫，“不是等程公子，那就是陈总了。”
……
程陈一‘g’之差，成功地让准备离开的谢泠，止住了脚步。她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他，“你说谁？”
黄时申微微地笑，内心倒是为这些小年轻的爱恨情仇，抱有几分看后辈的欣慰感来，“陈苻嵇，陈总。”他耐心做解释，“黄某跟他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陈总年少有为，哦，对了，我还在他那里，见到过您的照片呢。”
陈苻嵇跟谢泠中学时形影不离。
许多大合影，都是他们的合照，他见过也不稀奇……
但偏偏此刻，听到对方提及此事，谢泠头一次，感觉心漏跳了两拍，她紧攥着包带，声音木木的，“我没有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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