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霍峥,你不会是在诓我吧?”
霍诀一双桃花眼里藏着狐疑。
霍峥瞪大了眼否认道:“是真的!哥你怎么连自己说的梦话都不记得了?”
天老爷!他冤枉!
霍诀不动声色地顿了一下,“是吗?我还说了什么?”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说梦话的习惯?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他也有和旁的锦衣卫几个人宿在一处的,从来没有听他们提起过他还有这等陋习。
“那倒没有了,我只听见你叫了甄甄两个字,统共叫了两回。”
霍峥揉了揉惺忪的眼,见他无论如何都不承认,不由得有一丝泄力。
他觉得他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偏偏他哥不给他这个机会,真是可恶!
“你定然是听错了。”霍诀斩钉截铁道。
他撂下这句就披衣下榻,几下功夫便将自己收拾妥当。
“哥你去哪?圣上不是给了你三日休沐么?”
霍诀转头挑了下眉道:“去演武场,怎么,你也要一起去?”
霍峥顿时就没心思想那劳什子甄甄的事了。
他一个骨碌翻身下了榻,墨发都披散下来,忙不迭道:“我还得去国子监呢,马上又要岁考了,下回有机会再陪哥练剑。”
他是霍家三个儿郎里最没有武学造诣的人了。
小的时候霍诀和霍迟为了让他强健体魄,没少打着这个由头将他也拉到演武场去,逮着他不是练拳就是练剑。
可他真的一点天赋都没有。
便是看似消耗体力最小的射箭,他练了不说千回也有百回,几回都差点伤着人。
那些箭在地上,在树上,在演武场外。
唯独不在靶子上。
所以眼下他得赶紧溜了。
霍诀顿时失笑。
一转念又想起方才霍峥说的话,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他是真的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他自己清楚。
那霍峥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家亲弟弟又不会骗他。
霍诀换了一身曳撒去了演武场,随手挑了杆趁手的长枪。
等到结束的时候他额上已然沁出了薄汗,又一把将长枪抛了回去。
霍诀抬眼去看演武场外的树影,日头落在他脸上,将他清隽的五官都镀上了一层暖色绒光。
这处演武场是自小到达他和霍迟一起待得最多的地方。
他们兄弟二人只差了两岁,自幼一同长大,情谊也较寻常兄弟更加深厚,又因在一处读书,所以常常形影不离。
但是老宣宁公对他比对霍迟要严苛许多。
应当说他对谁都很严苛,对霍诀尤甚。
因为霍诀是公府嫡长子,又早早就是世子之位,所以自小就被寄予厚望。
而霍诀也一直都是最争气的那个。
他在国子监的时候,每年岁考都是第一,每个夫子对他都是赞不绝口,第二便是霍迟。
霍迟的学问也很好,人也谦逊有礼,在国子监也很得不少学子瞻仰。
可老宣宁公总觉得他不是读书的料子,后来就让他去习武。
而霍诀怕霍迟一个人习武会孤单,所以也时常跟着他一起学。
他虽然只是个陪练的,可他上手极快,学着学着也认真了起来。
就在这处演武场。
无数个晨起和日落之后,他们在这里练了十多年,身量也在一日日拔高抽长。
此刻霍诀站在这里,竟觉那些记忆恍如隔世。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兵器架子上。
他还给霍迟打造了一杆梅花枪,请了不少匠人,花了数月之久,想等他从边关回来给他做贺礼。
可梅花枪却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了。
霍诀在这里站了许久,身上的汗也都被冷风吹干。
直到孙嬷嬷派人过来唤他去用早膳,霍诀才迈开腿去了宣宁公夫人的院子。
霍诀用了早膳又陪了宣宁公夫人一整日,傍晚的时候就回了城南的霍宅。
他去了书房,昼羽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霍诀在紫檀桌案后坐下,又点燃了案上的烛台灯。
“昨日让你查的事可有什么进展?”
昼羽愕然一瞬:“镇抚将属下唤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怪哉,往日镇抚要查事也没有这么着急要的,这才第二日。
霍诀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道:“这不是这两日休沐正好没事么,所以想起来就问一下。”
其实他心中知晓,关键还是因为他昨夜做了那一场梦。
那梦里,他亲眼看到了虞令仪在两年前在虞家经历过的那些事,所以也比昨日更想知晓这事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昼羽拿出一卷纸递到霍诀桌案上,清清嗓道:“这是属下查来的陆夫人这些年来的资料,只是属下看过了,基本是些盛京中都知晓的。”
“您问的关于陆夫人两年前的事,属下眼下还在查,不过已然有一点可以确信。”
霍诀掀眼,徐徐道:“哦?”
昼羽顿了一下,目光复杂道:“镇抚猜得不错,两年前陆夫人的事的确另有隐情。”
锦衣卫的选拔严苛的近乎变态,昼羽能跟在霍诀身边这么多年也是见过不少风浪。
明明镇抚让他查的只是一桩后宅小事。
若其中没有太多弯绕,别说一日,半日就能查出来结果。
可正是因为一日夜都没查出来,这才说明背后有藏匿很深的东西。
有人在遮掩此事,不想让它重见天日。
昼羽不知道是什么,只知晓一定比他想的牵扯更深。
他低下头抱拳,声音恳切,“镇抚再多给属下一些时日,属下定能将此事查出来。”
霍诀沉吟了下,眸中尽显锋锐,“你再去查查她的继母,姜岚。”
他觉得有一点很奇怪。
既然传闻里那虞家嫡母待虞令仪极好,可为什么昨晚的梦里全然没有看到那姜岚的身影?
既是视如己出,就更该在这个时候伴在她身边为她想法子才对。
昼羽领命应是。
霍诀挥挥手,目光沉静如水,“你先出去吧。”
书房里便只余霍诀一人。
他捏着那卷纸走到窗台前,头顶是清朗月华,他看了一眼,展开了手中卷册。
的确大多都是外头人尽皆知的东西。
——虞令仪,年十八,国子监祭酒虞家嫡女,小名蓁蓁,乃生母董春絮所取。
霍诀瞳孔剧颤。
蓁蓁?
难不成霍峥说他昨夜梦中说的两个字,就是这两个字?
可他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
霍诀手指折紧,继续往下看。
——六岁生母早逝,其父一年后娶姜家庶女姜岚为续弦,琴瑟和鸣,与虞府嫡长子虞述白自幼交好,兄妹甚笃,阖府皆知。
霍诀看到这里,唇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兄妹情意甚笃?
在他昨夜那个梦里,虞述白知晓她经历了什么却连只言片语的关切慰问都没有,反而借着来质问她的由头在她病中打死了她自幼贴身的婢女。
如果这种也算是兄妹情意甚笃的话,那霍诀对自己两个弟弟真是好的不能更好了。
霍诀收拢心思,逐字往下。
——少时琴舞双绝,曾名动盛京,喜华美鲜亮衣裙和精致首饰,性情活泼,爱玩闹,与京中不少贵女都曾有交好。
霍诀眉头皱起。
他几乎都要怀疑,昼羽给他拿的这份资料究竟是真是假了。
他指节在案上叩了叩,忽然想起他刚刚高中之时,宣宁公夫人给他拿来的那些画册,里头虞令仪的画像便如这卷纸所言。
容颜精致明丽,穿用皆讲究,一双笑眼宜喜宜嗔。
所以他当时就和宣宁公夫人说她容貌太盛,不是好事。
反倒是近来,他见过的几回她都穿着沉沉霭色,眉眼也总笼着愁绪,身影纤细消瘦,实在和先前变化了不少。
再往下,便是她两年前那桩事了,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后面的霍诀大抵上也都知道了,她嫁给陆砚之两年多过得并不多好。
可他想窥探的,正是两年多前那桩隐秘的往事。
看来还要费上一段功夫才行。
霍诀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
眼下距离中秋过去并不很久,月亮仍是盈满的一圈茸光,在重重树梢之上十分显眼。
可霍诀就是觉得它缺了一角,并不圆满。
“蓁蓁。”
他缓缓念着这两个字,语调慵懒。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满是怜爱和期许。
她的生母,定然爱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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