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因她而死
“母亲，您不该想那么多。”
霍诀一双桃花眸里闪着异样璀璨的光，扬声道：“您瞧方才那长公主，她一直自诩身居高位，待人接物便几可以说是无所忌惮。”
“咱们公府也不是寻常门第，若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那这当真活得太无甚意思了，而且咱们又没干什么违背大雍律法的事。”
霍诀昨夜这一步棋走得稳，便是知道当今陛下对乐阳长公主已经生了几分厌倦。
这几年，因着长公主府中豢养面首的事，陛下也不是没有暗中点过她不要做得太过火。
再加上霍诀也了解到他们兄妹也曾有过囹圄，所以才央了太子有了今日早间那一出戏。
这守皇陵，对外是对整个皇室声誉都有极佳影响，且值得歌功颂德的一件事。
不轻不重的惩罚，却能让她们母女自此远离盛京都城。
至于她方才说的往后还要为难他们一事。
先不说这么远的距离她的手能不能伸得过来，便是她当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霍诀都要掂量掂量是不是该让她们在皇陵出个什么意外才好了。
霍诀自思绪里回神，又哑声道：“况且，儿子当真只中意她一人。”
日子分明是自己过的。
宣宁公夫人瞧见他眼里温柔细碎的光，忽而心中一震。
二十二年，她从未在自己这个儿子的眼中见过这样的神采。
想来，他是当真有了心仪的女子就不一样了。
宣宁公夫人叹了口气，嗔了他一眼道：“方才听你描述，那虞娘子昨夜应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待会我便叫孙嬷嬷送些补品过去。”
霍诀只觉心口一热，漆黑深眸中也涌起喜意。
“多谢母亲！”
母亲肯这样做，至少便是有一半能接纳她的了。
剩下的一半，还是要自己多加努力才行。
霍诀笑吟吟的，宣宁公夫人望着他发自内心高兴的神采飞扬模样，深深看了他几眼，心中也跟着涌起一点欢喜。
这几年，次子的突然离世已经叫她明白，该趁着孩子们都年轻的时候待他们再更好些。
莫要等到发生了意外的时候再追悔莫及。
如今执安喜欢的，也只是一个女子，又不是大雍皇位。
倘使他真的喜欢，只是几句流言蜚语的事，又能有何惧？
……
乐阳长公主气冲冲回府的时候，便听下人来报崔妙灵已经醒了。
只是她眼下情绪不好，砸了好一通东西又哭闹了半晌，整个府中的下人都跟着战战兢兢的。
她没法，只得先去看她。
“让你们将屋里所有的铜镜都撤下去，你们是死的吗？”
乐阳长公主来到房门外听着里头的哭喊声，胸口起伏地呵斥着房门口跪了一地的仆婢。
新来的丫鬟春喜战战兢兢道：“长公主恕罪！奴婢确实一早就将所有铜镜全都搬出去了，是、郡主自己跑到院里池塘边瞧见了倒影……还请长公主恕罪！”
乐阳长公主吐出口浊气，叫他们都去冰天雪地的院子里跪着，自己径直推开房门入了里头。
“不是说都叫你们滚……母亲！”
崔妙灵听得房门响动便下意识掷出手边的迎枕，眼前一晃才认出进来的人，当即哭得更凶了些。
乐阳长公主心痛至极，忙到床榻前弯身拥住她，就这还只能用一分的力气，生怕碰到她身上大片大片的伤处。
“母亲在，母亲在，别哭了。”
饶是她话语是从未有过的小心温柔，崔妙灵也难以止住眼下的泪水。
她无法忘记自己在池塘边看到的那一幕。
从前她最是爱惜容貌，眼下却变成了一个相貌丑陋不堪入目的丑八怪，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是无法接受。
“母亲，母亲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若是叫女儿一辈子顶着这样一张脸，还不如昨日就死了算了！”
她越发嚎啕，乐阳长公主沉着脸止住了她。
“说什么死不死的？你知道昨夜母亲为了救你花了多大力气吗？”
“派去救你的那些人，大半身上都有烧伤。”
乐阳长公主顿了一下，又语无波澜地道：“你那个叫紫黛的丫鬟，刚回府就咽了气。”
也是个没福气的，都没撑到大夫过来。
崔妙灵倏然止住哭音，身子颤了一颤。
虽然她自瞧见自己如今的面貌之后便几度想要轻生，可如今听闻同她在同一辆马车里的紫黛竟是直接咽了气，她还是禁不住后脊一冷。
不管怎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崔妙灵没有说，在马车里是紫黛将茶水全都给她洒在身上，又一直同她说话。
有护卫过来时，她已然只剩一分意识，紫黛也好不到哪去，却还竭力配合那护卫将她送出去。
崔妙灵心里清楚，她是主子紫黛是奴婢，护卫前来自然也是先救她这个主子。
紫黛应当是希望她一出去便吆喝人继续救她的，只是她的确在那一刻连一分的意识也不剩了，护卫察看她的情况也花了些功夫。
想来紫黛就是因为她才耽搁的吧。
崔妙灵心里一寒，想到紫黛多少也是因她而死，便不敢轻易说出死这个字了。
她一把抓住乐阳长公主的手，呼吸急促道：“紫黛到底伺候了女儿多年，母亲给她娘老子多点丰厚的银子罢，也好将她厚葬了早日投个好胎。”
也不是她叫她没能投成主子命的，况自己的命本就是比她金贵。
做到这里，也是她仁至义尽了。
乐阳长公主正诧异她怎么突然发了善心，想到紫黛被抬回来时比崔妙灵还要严重的模样，当下也掩了口应了声。
随后她唇瓣动了动，又将今日的事说了出来。
崔妙灵乍然得知要守皇陵也是一惊，眼神微赤道：“皇舅舅怎能如此狠心？那我们、那我们……”
可她的仇还没报呢！
乐阳长公主安抚了她两句，虽心有不甘对着她也只能道：“你且先好好养伤，当务之急便是你的伤势，不管是什么境地母亲定然都不会让你往后日子难过的。”
忽而话锋一转，她又冷声道：“至于那个霍诀，母亲眼下是难以动他，你也不必操之过急，总之你将对他的心思歇了吧，这样的人若是在枕边如何能够安寝？”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崔妙灵心里也是一震，下意识攥紧了身下被褥。
愤怒、不甘、屈辱……
这些情绪在眼下一齐涌上来，反倒将这么多年的爱慕都给冲淡了不少。
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那虞令仪。
不对。
崔妙灵咬着唇恶狠狠地想，但愿霍诀不喜欢虞令仪的时候，也能对她狠心至斯残忍至此，如此方能叫她痛快痛快。
只是再如何，都不是她能轻易得知的事了。
“你好好歇着，莫要情绪起伏太大，太医说了情绪也是碍着你的伤的，你若想这张脸能早些好便不要动不动发脾气了，听到了没有？”
听闻和容貌有关，崔妙灵当即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强行压制住心底那些纷杂的情绪。
听母亲的意思，她这伤大约都是可以恢复的。
如果是这样便是最好。
乐阳长公主给她掖了掖被子，又吩咐春喜进来收拾满地狼藉，而后自去清点值钱的要带出京的东西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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