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脏
当晚，魏氏去到孟氏的悦蝶院中逗留许久。
“今日回到屋内我这心久久都定不下来，你说三弟若真和姜柔成了亲，婆母定会将掌家权交到她手上，到时你我二人都没好日子过。”
魏氏在屋内来回徘徊，身子倒映在窗户纸上，影子来回晃动。
“哎我说你怎么还有心思绣虎头帽，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啊？”
魏氏见孟氏不搭腔，手中拿着针线的手倒是没停过，走到她面前将她针线抢走放到一旁盯看她，想听听看她是如何想的。
“再有几个月便要入冬了，我答应了项儿要绣一顶虎头帽给他。”
在孟氏眼里，此刻仿佛这虎头帽比萧允卿和姜柔成亲的事还要重要许多。
“你真是迟钝，火烧眉毛了都不知道——”
再有几个月才入冬，可萧允卿和姜柔成亲的事在即，魏氏深觉孟氏就是不知轻重，孰轻孰重都分不清。
屋中安静了一会儿，见魏氏坐在一旁生闷气，孟氏这才将手中针线交到平儿手上，命她将针线拿下去放好。
紧接着，孟氏对魏氏道：“白日在上院时婆母便说清楚了，三弟做下的决定谁都阻挡不了，这话还在我耳边绕着，难道你忘记了？”
孟氏和魏氏虽时常在萧母面前斗嘴，可俩人向来是面不和心和，知道在萧家萧允卿是最有出息的，老大萧允峰和老二萧允炆不过就是个陪衬的，甚至在燕楚帝赐下这座侯府后，萧允卿名声大噪，萧家在京都中便数他的名声最响亮。
是以，人人都知萧家有萧允卿，至于萧允峰和萧允炆不过是众人讨论萧允卿是随口提的一个人罢了，魏氏和孟氏更是不必提。
“话虽如此，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个黄毛丫头骑到你我头上不成？”
在萧家这么多年，魏氏可没少受气，临了还要被姜柔再踩一脚，魏氏想想便觉日子难熬。
“你怎么知道姜柔就心甘情愿当这个定北侯夫人？”
“今日三弟回来时，我瞧也就林婉仪那个木头高兴，姜柔的脸上可一丝喜色都未见。”
孟氏给魏氏倒下杯茶水，让她先喝杯茶稳下躁动不安的心绪。
喝了茶水的魏氏再一听孟氏的话，不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你说的倒是啊，就连三弟提到给姜柔当正室时，她也毫无喜悦之姿，更多的是抗拒。”
“看来就算三弟是名声赫赫的定北侯，想必也没赢得佳人的心。”
魏氏的脸色变得好看起来。
“姜柔长得像霍书瑶，三弟定然是因着这个才将她从后梁人身边抢过来，也不知那姜柔知不知情。”
姜柔到侯府上不足三日，孟氏也难以琢磨她的心思，直觉告诉她姜柔不同于林婉仪，不会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何况有萧允卿撑腰，她也不会是逆来顺受之人。
“要不，咱们悄悄将三弟同霍书瑶的事告诉她？”
魏氏听出孟氏的话外之音，心里悄然打下这个算盘。
“不妥。”
孟氏却是摇摇头，道：“你想想，三弟要是查到此事乃是从你我二人的嘴里泄露出去，我们俩人会面临何等处境？”
萧允卿那样的魔头，连萧父萧母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们两个女流之辈，他可从来没正视过他这两位嫂嫂。
若她们今日敢动姜柔的手脚，明日萧允卿便能将她们二人赶出萧家。
“那你说怎么办？”
魏氏的心思不如孟氏的深，听了半日也没想清楚她要做什么。
“大嫂嫂且先听我说。”
孟氏让她俯身到自个跟前。
听完后，魏氏愁苦一日的脸才终于眉开眼笑。
得孟氏支招，魏氏心满意足从悦蝶院离开。
隔日用过早膳后，趁着萧允卿不在定北侯府上，魏氏和孟氏相约来到姜柔的涟漪院。
这院子以前萧允卿不随意让人进，此刻见到院内竟如此宽敞，一花一草皆香气浮动，不由令俩人生出几分妒意。
在姜柔面前她们可是长辈，入府多年却从未有过这般待遇，姜柔刚到定北侯府就得这般享受，如何不叫她们难受？
“两位嫂嫂怎么有空过来？”
正在院里闲来无事侍弄花草的姜柔，见到魏氏孟氏双双出现在涟漪院，从花丛中站起身笑问。
即便是满院娇嫩欲滴的花，也不如姜柔这朵花来得艳丽夺目。
魏氏和孟氏双双站在石阶上，手中摇着团扇看向置身花海的姜柔。
她们俩人今日身穿一蓝一紫的绸缎衣裙，手腕间戴晃着金光的金镯子，发髻上簪的是镶着明珠的金钗。
“你来到京都也有几日了，我们还未带你在城内好好逛逛，今日晴空万里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日子，我们带你到外边逛逛可好？”
待姜柔来到跟前，魏氏热络地上前挽过她的手，也不顾她手上还沾着方才侍花弄草的泥土。
“嫂嫂，脏。”
姜柔低下头，提醒她一声。
魏氏怔了下，不知她是在说手还是在说人。
“我是说我手脏。”
反应过来的姜柔同她解释一声。
“怪我，我怎么能怀疑你呢？”
魏氏尴尬般笑笑，扯过帕子掸开手上泥土，顺带帮她掸开。
“我也就那日来京都的时候在马车里看了几眼，这京都城还真未得逛过，既然两位嫂嫂盛情难却，姜柔便麻烦两位嫂嫂了。”
姜柔不知道她们二人打的什么坏主意，但既然人到涟漪院来了，她不能不给她们这个面子。
“那咱们走吧。”
魏氏迫不及待带着姜柔往外走。
“大嫂嫂别急，我先去换身衣裙。”
姜柔示意她看向自己的裙角。
魏氏看到上边沾着泥土，笑着松开手，同孟氏一道在屋外等她。
“小姐，您真要跟她们去啊？”
霓裳帮姜柔换衣裙时担忧地问。
“没事，她们不敢对咱们下手，不过是想闹出些幺蛾子阻止我与萧允卿成亲罢了。”
姜柔看得出来，魏氏和孟氏觊觎萧母手上的掌家权，若她顺利与萧允卿成亲，她们怕到手的鸭子跑了。
更何况，姜柔来到京都还想弄清楚一件事，那便是萧允卿与那画上女子的事。
萧家诸人之所以闭口不提，是怕被萧允卿查到他们头上，可若是出了萧家的门，姜柔就不信魏氏和孟氏能忍得了。
“定北侯府上的下人们都看到我同魏氏孟氏出了门，若是回不来萧允卿定然会找她们算账。”
这一点，姜柔看得十分清楚。
“那奴婢时时刻刻跟着小姐。”
霓裳还是有些不放心。
“走吧。”
换上一身莲青色芍药花边裙，姜柔从屋内走出来。
见到她身影出现在屋门口，魏氏和孟氏便觉有股清香味迎面扑来，再看到她身后的画像，只觉她比画上的女子还要出彩许多。
“三弟的眼光可真不错，替自己找了个如此绝色的美人儿。”
魏氏对着姜柔一顿夸。
姜柔面上露出几分娇羞，同她们有说有笑出了侯府的门。
几人在城内逛了约莫两个时辰，孟氏便喊腿累，魏氏只得将她们带到繁楼歇歇脚。
繁楼乃是京都城内最大的酒楼之一，吃的喝的种类繁多，来往的皆是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三人点了几道小食和糖水，孟氏便命平儿蹲下身子替自个捶捶腿。
“二弟妹平日就是在屋里待得太多，鲜少到外边来，才走了这么一会儿便累成这样。”
魏氏忍不住对孟氏说教。
“我可没大嫂嫂那样的好身子，况且炆郎就喜欢我娇弱呢。”
孟氏嗔声回。
魏氏白了她一眼，从环儿手中拿过靶镜，照看自己的发髻和妆容，想看看如此热的天妆有没有弄花。
姜柔则四处逡巡这繁楼内的摆设，只见楼内摆设奢华，一楼的大门一进来屋顶上便悬挂一盏九头金色蟾蜍明灯，就连上楼的楼梯皆是用上等的白玉石堆砌而成，可见此间酒楼的掌柜定是家产丰厚之人。
不消片刻，三人点的几道小食纷纷被店小二端上来。
有单笼金乳酪、七返糕、冷蟾儿羹、小天酥等小食，就差三碗糖水未端上来。
见姜柔盯着桌上精美的小食看得出奇，魏氏给她夹了一块小天酥，开口道：“尝尝。”
“多谢大嫂嫂。”
姜柔小声道谢。
“这繁楼啊乃是朝中摄政王的营当，是以来的皆是达官显贵，做的东西也好吃。”
魏氏边给她夹边道。
“摄政王？”
“在朝为官也能经商？”
这姜柔倒是头一回听说。
“燕楚与后梁不同，在朝为官亦能经商，燕楚历来的帝王从不管这些。”
孟氏同她解释。
姜柔面上点点头，心内仍觉有几分诧异。
“咱们的甜雪桂花酿来了。”
正说着，姜柔只闻见一阵桂花清香风，便见那店小二端着三碗糖水上前来，上头还漂浮着金灿灿的桂花。
那店小二一一将糖水端给她们，却在给到孟氏时被给她捶腿的平儿绊了一脚，手上的甜雪桂花酿洒了孟氏一身，惊了孟氏一跳。
“夫人饶命，小人不是有意的！”
吓得那店小二跪到地上服罪。
“不长眼睛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
孟氏眉头紧锁，方才的好兴致烟消云散，只看着这糟心的衣裙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平儿认真替她擦拭，也只擦得掉上边沾着的桂花。
“我轿子上还备着一套衣裙，二弟妹若是不嫌弃随我去换上吧。”
魏氏亦是着急不已，好在想起自己轿辇里尚有一套干净衣裳。
“还是大嫂想得周到。”
孟氏眼中露出感激之色，魏氏交代姜柔一声后便带着孟氏起身离开。
姜柔低头尝了下眼前的甜雪桂花酿，只觉味道惊艳，这是在玉都里吃不到的。
“你也来尝尝。”
趁着她们不在，姜柔舀了一勺递到霓裳嘴边。
霓裳喝下后，亦是觉得惊艳，嘴里不由赞叹：“想不到这燕楚的摄政王研究菜品倒是一绝。”
既能当得了大官又能开如此好的酒楼，落在霓裳眼里便是极好的。
再尝下一口后，姜柔放下手中汤勺，打算等魏氏孟氏回来再一道享用。
只可惜，左等右等并不见她们二人回来，姜柔开始觉得不对劲。
她盯着酒楼内热闹的人群，打算起身离开。
却从身后走来一侍卫，对着姜柔躬身道：“姜小姐，我家大人要见您一面。”
“你家大人？”
姜柔冷眼盯看眼前侍卫，只觉他眼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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