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怜悯
沈月淮低声说：“那就先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吧。”
沈桑桑精神有几秒的恍惚，她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渴望，她竟然问了那医生一句：“有没有可能……这个孩子能够留下来。”
沈月淮在听到这句话，目光当即朝她看了过去。
沈桑桑在他视线下，微微一侧，她并不想让她看出她心底的想法，不想让她看出，此刻她对这个孩子，竟然产生出了几分怜悯。
她侧过脸后，便低眸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
沈月淮视线从她身上收回，他又何尝不希望这个孩子留下呢。
作为孩子的父亲，他的心底又怎会没有过这种期望的产生呢。
他深呼吸一口气，目光朝着医生看去，脸上什么情绪都不露，只说：“那就先去医院吧。”
医生听到他的话后，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先去医院。”
沈月淮便又对佣人说：“扶着她吧。”
这是这么久，他的话是落向她的。
佣人听到后，自然是走到沈桑桑身边，将她人给扶住。
其余佣人去拿一些到医院需要用到的东西，防止突发情况的产生。
沈桑桑全程只是站在那，她现在不敢肆意妄动。
之后所有东西全都准备好后，沈月淮最先出房间门。
医生自然也随之跟上。
佣人扶着沈桑桑，朝着门外走去。
在到达沈家别墅的大门口后，沈桑桑的动作也相当的小心，佣人扶着她上车时，几乎不让她抬脚。
几个佣人几乎是将她抬到车上的。
沈月淮在她上车后，才跟在她身后上了车。
接着，是护士，佣人，一块进入了车内。
在车子到达医院后，佣人还是拿了轮椅，将沈桑桑扶到轮椅上坐下，一群人进了医院。
之后，沈桑桑自然是被医生安排去检查室做检查，沈月淮站在走廊外跟医生等待着。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沈月淮的目光看向窗户外。
夏天来临，正是蝉鸣声阵阵的时候，外面的光，明媚而热烈。
树叶在春天抽出新芽，到了夏季，那些绿芽的颜色，正是无比翠绿之际。
他想，这样的天气，应该能够包容新生命的生长吧。
想到这里，他嘴角动了两下，唇角挂着几分嘲弄。
等待的时间往往是漫长的，漫长到那一分一秒，都好似度日如年。
终于，在所有检查全部做完后，检查室的门便被打开。
沈月淮回头，而沈桑桑自然是被护士推着出来。
护士在出来时，顺带将检查结国全都递到医生手上。
沈月淮走到医生身边，等着医生宣布结果。
而做完检查出来的沈桑桑，她自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坐在轮椅上，目光落在医生身上，也等待着医生宣布答案。
在这一刻，两人的心，似乎都是一致的，均是初为人父母的心。
沈桑桑不说话，在一旁极其安静的盯着医生，而沈月淮呢，又何尝不是这样的表情呢。
自然也是在等着医生给出一个最终的结果来。
那医生拿着手上的检查报告，看了差不多有四五分钟之久，终于，他将手上的检查结果合住，接着，他的目光落到沈月淮身上。
沈月淮没等医生先开口，倒是先问了一句：“怎么样。”
医生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很抱歉，这个孩子没任何的希望，胎心虽然有，但是已经畸形胎了。”
沈桑桑的手放在膝上，她在听到医生的话那一刻，手猛然紧握。
而沈月淮呢，听到医生的宣布，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难过与不舍。
只是一副按步骤办事的理性模样：“嗯，那之后怎么处理呢。”
医生说：“这个胎，迟迟不掉，那么今天只能药流了，如果时间再往后，可能就得手术。”
从母体自杀，再到服用自杀的药物，之后又是抢救，又是输血，又是各种治疗药物，以及营养药物。
导致了这个本就健康的胎儿走向了畸形。
药流，这两个字是多么的轻飘。
可是又是如此的沉重。
这两个字重重的压在沈月淮的耳内，当然，他是理智的，理智到，他甚至没有多余时间的悲伤，便下了定夺：“那今天、就药流吧。”
“好，药流的话，我建议还是让沈太太在医院住下，毕竟她身子还弱，怕中途出现什么问题，不好及时处理。”
沈月淮淡声应了声：“嗯。”
在沈月淮应答完后，他的目光接着便转向沈桑桑。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沈桑桑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她坐在那，没动，脸上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一双眼睛极其的空洞，窗户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却无法将她的身子照透。
沈月淮只看了她一眼，接着，他便对佣人说着：“先进病房吧。”
佣人知道他的意思，便向前走了几步，从护士手上接过了轮椅，以及轮椅上坐着的人。
佣人没让她在这边多待，只推着她人朝前。
失去孩子。
最为悲伤的人，只有母亲。
沈桑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如今，她的心间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丝希望消失后，她只觉得心口的石头似乎终被搬空，没一会儿，便是空漏漏的疼。
其余的，再也没有了。
在她被佣人推到病房后，佣人扶着她上了病床。
佣人在病房内给她整理着带过来的东西，而沈桑桑自然是相当安静的，目光看着前方地板上的阳光。
差不多半个小时，护士便从门外走了进来，那护士进来第一时间便是朝着沈桑桑走去。
不过她没跟沈桑桑说话，只是将药放在了床头，对一旁的佣人说：“十分钟，将这药喂下。”
其中一个佣人听到后，当即走到这边。
在看到床头柜上的那一片药后，佣人的脸部肌肉抖动了下。
几秒后，佣人才回了句：“好的。”
护士的目光这时才落到沈桑桑身上，大概是见她年纪轻，怕她不清楚这方面的流程。
于是她又说：“吃了药后，就在床上躺着吧，护垫什么都要用什么，至于流血情况，我们这边也会来监测检查的。”
沈桑桑并没有回复那护士，她依旧保持着目光呆呆看着地板的模样。
护士也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正要说什么的人时候，这时佣人便连忙回答着：“好的，我们都记住了。”
护士听到佣人说记住，这才点头说：“好，那我就先出去了。”
佣人送着她。
在护士刚走，沈桑桑的脸这才终于转动了两下，接着，她的视线朝着一旁的床头柜看去，在看到那上面的那药后，她试图伸手去拿。
佣人瞧见她这个动作，立马一个快步，人到她身边说：“太太，医生说得半个小时才能吃。”
佣人自然是要谨遵医嘱，深怕没听医生的话，这中间会产生什么问题。
沈桑桑倒是没有想提前吃药的心思，她只是想将那药拿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成份，可以将一个生命从腹中打成一团血，流泄而出。
她听到佣人的话，倒是没有再伸手。
这时，沈月淮也回来了。
护士瞧见他回来，便赶忙走到他跟前：“先生，这是护士刚才拿过来的药，是半个小时后，医生嘱咐太太服下的。”
佣人说完这句话，便赶忙将药递了过去。
沈月淮当然也随之伸手将药从佣人手上接过，他放在眼下看了一眼，在看到那药的名字后，他便清楚是什么。
他脸上波澜不惊，接着便说：“那就去准备吧。”
半个小时其实一眨眼就过了。
佣人听到后，便去准备护垫衣物。
沈月淮拿着那药，他没有去床边放下，而是在病房内找了一处沙发坐下。
就在他坐下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还嘈杂声极重的房间，瞬间变的安静无比。
佣人在一旁收拾的动静，都仿佛没了声音。
沈月淮所坐的那个单人沙发，是在靠窗的位置。
阳光照射进来，那些光便笼罩在他身上。
他目光落在床上那有些害怕的人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沈月淮竟然想起了一句话。
吾妻尚年少，怜语慰卿卿。
可是他的妻子根本不需要安慰，因为她年轻，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要当一个母亲。
她怎么会需要安慰呢。
如今这样的情况，可能只会是如她所愿吧。
沈月淮最终，将那药放在沙发扶手上。
至于躺在病床上的沈桑桑，她的手在被子里，下意识的朝着小腹寻去。
接着，她手掌贴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不是很明白，明明小腹上的温度，是如此温暖，为什么这个孩子会需要药流呢。
明明，她听到了他心脏的跳动声……
她以为，她的怜悯，在这一刻，会被上帝听到的。
上帝会因为她这一丝少有的怜悯，将这个孩子留下的。
如果真的留下，她想，她愿意为这一丝怜悯买单。
可显然，上帝给她选了路。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
为这一条无辜的生命。
接着，躺在床上的她，便闭上了双眸。
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这时护士走到门口询问：“药吃了吗？”
房间里的佣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她的视线下意识朝着沙发上坐着的沈月淮看去，半晌，佣人便代替回答：“还没有呢。”
护士提醒着：“可以吃药了。”
佣人又朝着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看去。
这是沈月淮的第一个孩子，作为父亲的他，又怎么能够做到绝对的冷酷。
不过在佣人目光看向他时，他便下了杀死这个孩子的命令：“把药拿过去吧。”
这一句话，让躺在床上的沈桑桑，目光睁开。
她落在小腹上的手，随之从肚皮上缓缓滑下。
佣人得到他的话后，便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沙发扶手上的药拿起，佣人在拿着药后自然是朝着病床那端走去。
接着，其余护士将温水端了过来，顺带还端了一小碟的蜜饯儿，防止吃药苦。
沈桑桑睁开双眼，她的目光倒是没有落在那药上，而是盯着那一盘蜜饯发怔。
端着蜜饯的佣人自然不敢贸然行动，见她一直盯着那一盘蜜饯，便轻声说：“太太，先吃药还是先吃蜜饯？”
沈桑桑想了想，便动了动唇，说出一句：“先吃蜜饯吧。”
佣人听到她的回复后，这才放下心来，接着，便拿了一颗蜜饯，轻轻送到她的唇边。
沈桑桑启唇含住了。
甜味在她嘴里发散，紧接着便是一颗药。
沈桑桑自然也启唇，一并含住。
那药跟蜜饯，混合着甜味，被沈桑桑缓慢吞咽了下去。
坐在沙发上的沈月淮，面色幽冷，放在膝上的手，青筋凸起。
没多久，药效便开始发作。
在药效进行发作后，沈桑桑只觉得肚子开始疼了，她开始还能够忍受。
可谁知，随着她小腹疼痛的加剧，对于那疼痛竟然有些难以承受，她趴在床上，手死死抓着枕头。
此时她的额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全是汗珠子。
佣人在一旁全都紧张的看着她，焦急的看着她。
沈桑桑起初还一声都不吭，手始终压在那发作疼痛的小腹上。
可随着疼痛的时间越来越持久，沈桑桑终于难以忍受了，她趴在床上，开始喊叫了一声：“疼、好疼。”
坐在沙发上的沈月淮在听到她的那一声疼后，当即从沙发上起了身，下一秒，他人便朝着病床边走了过去。
护士这时自然也是在的，便解释了一句：“自然是疼的，毕竟孩子要流下来的，忍一忍就会过去。
”
沈月淮听着护士的话，没有说话。
他目光冰冷，视线就落定在沈桑桑身上。
而床上的人早就疼到面色苍白了，那疼痛还在如潮水般涌来，可是随着疼痛的加剧，她只感觉双腿间似乎一热。
似乎是液体，从她双腿内蔓延下来。
趴在床上，一直手捂着肚子的她，身子微微一颤。
她身子那细微的一颤，他走了上去，双手握住她双臂，问：“怎么了？”
沈桑桑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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