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阴煞婆婆

天魔宗内门深处，一处终年笼罩在淡灰色雾气、灵气却异常充沛的山谷之中。

与外界想象中元婴魔修洞府的阴森恐怖不同，山谷内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奇花异草芬芳馥郁，反而更像是一处仙家别苑。

然而，山谷最深处的一座雅致竹楼内，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一名身着素雅宫装、云鬓微乱的美貌妇人，正愁眉紧锁地坐在一张寒玉床榻边。

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容貌极美，风韵天成，只是眉眼间积郁着化不开的忧思与疲惫，周身隐隐散发出的那丝若有若无的元婴威压，显示着她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柔弱。

她便是令无数天魔宗弟子闻风丧胆的元婴长老，阴煞婆婆。

只是这称号与她此刻的容貌气质，实在是大相径庭。

寒玉床上，躺着一名少女。

少女约莫二八年华，容颜绝美，甚至更胜其母一分，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紧闭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香消玉殒。

她的眉心处，一道诡异的黑色纹路若隐若现，不断吞噬着她的生机。

“璃儿......”阴煞婆婆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少女冰冷的脸颊，声音沙哑低沉，充满了无力感，“娘亲的乖女儿......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

少女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黯淡却依旧清澈的眸子。

她嘴角努力向上扯了扯，想露出一个让母亲安心的笑容，却虚弱得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娘......别......别费心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断断续续，“女儿......能陪您这么多年......已经......很知足了......”

“胡说！”阴煞婆婆眼圈瞬间红了，语气却带着一丝厉色，“娘亲绝不会让你有事！只要......只要青面那边的人丹送到，以其中蕴含的生魂精魄之力，定能再为你续命一段时间！娘亲一定会找到彻底根治这‘九幽噬魂咒’的办法！”

说到“人丹”二字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苦与挣扎，但看向女儿时，又化为了无比的坚定。

为了女儿，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背负滔天罪孽，永堕无间地狱！

少女眼中划过一滴清泪，缓缓闭上眼，不再说话，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

阴煞婆婆紧紧握住女儿冰冷的手，感受着她越来越微弱的生机，心中的焦虑如同野火般蔓延。

“青面......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何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闭关？！”她低声嘶语，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若是误了我璃儿的性命，我定将你抽魂炼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这时，竹楼外传来侍女小心翼翼的通禀声：

“婆婆，洞府外有客求见。”

阴煞婆婆此刻心烦意乱，哪有心思见客，当即不耐地厉声道：“不见！滚！”

门外侍女似乎被吓到了，顿了顿，才更加小心地补充道：“来......来人自称是青面长老座下亲传弟子，名唤秦川，说是奉其师之命，特来为婆婆运送......‘货物’。”

“什么？”

阴煞婆婆猛地一怔，脸上的焦躁和厉色瞬间被惊愕取代。

青面的弟子？来送“货物”？

他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会突然派弟子过来？而且以往送货，都是他亲自前来，从未假手他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眼中瞬间闪过怀疑、警惕、以及一丝不敢抱太大希望的急切。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冰冷：“带他去偏厅等候。”

“是。”侍女应声退下。

阴煞婆婆深深看了一眼寒玉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儿，帮她掖好被角，眼中所有柔软化为一片冰寒的决断。

无论来者是谁，有何目的，只要他带来了能救璃儿的东西......一切好说。

若是敢耍花样......哼！

她身形一晃，已然消失在竹楼之内。

山谷偏厅之中，秦川正看似镇定地品着灵茶，实则手心微微冒汗。

柳如烟恭敬地垂手立在他身后，努力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女侍角色，但微微闪烁的眼神也透露着她内心的紧张。

姜茶则依旧藏在契约空间内，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可能出现的致命一击。

这偏厅布置清雅，但无处不在的淡淡威压和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令人神魂悸动的阴煞之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此地主人是一位何等可怕的存在。

脚步声响起。

一名宫装美妇缓步走入厅中，面容冷漠，目光如同两把冰刀，瞬间落在秦川身上。

秦川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和惶恐：“弟子秦川，拜见阴煞长老！”

柳如烟也紧随其后，深深敛衽行礼。

阴煞婆婆目光如电，上下扫视着秦川，元婴期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漫过他的身体，似乎要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秦川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恐怖压力降临，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排斥自己，血液几乎要凝固！

他强行运转功法，压制住天道筑基本能的反抗，脸上维持着“惶恐”，甚至让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将一个初次面见元婴大修、心中恐惧的筑基弟子扮演得淋璃尽致。

同时，他小心翼翼地、极其隐晦地流露出一丝天道筑基独有的纯净道韵和磅礴气血之力。

这丝气息一闪即逝，如同错觉，却恰好能被元婴修士敏锐捕捉到。

果然，阴煞婆婆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诧异。

好扎实的根基！好纯净的气息！这气血......竟如此旺盛？这绝非凡俗筑基！

青面那老鬼，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极品苗子？竟然舍得派出来送货？

她心中的疑虑稍减，但警惕并未放松，冷冷开口，声音如同寒冰碰撞：“青面呢？为何他自己不来？派你一个筑基小辈前来，是何道理？”

秦川连忙“紧张”地回答道：“回禀长老！家师......家师此次闭关冲击境界，正值最关键的时刻，实在无法分心，又恐耽误了长老的大事，这才特命弟子将此次的‘货物’护送而来。师尊再三叮嘱，一定要亲手交到长老手中，并向长老致歉！”

说着，他恭敬地奉上一个黑色的、刻满了封印符文的玉盒。玉盒密封着，但依旧能隐隐感觉到其中散发出的、混乱却精纯的生命魂力波动，这些都是青面老魔还没有来得及享用的人丹。

秦川当初得到以后没有使用，但是也没有扔。

阴煞婆婆目光扫过那玉盒，神识微微一探，感应到那熟悉的魂力波动，眉头稍稍舒展了几分。

她并未立刻去接，目光再次锐利地看向秦川，以及他身后的柳如烟：“青面倒是收了个好徒弟。只是......送货而已，为何还带着合欢殿的女娃？”

柳如烟心脏猛地一跳，赶紧按照事先排练好的，上前一步，娇声道：“回婆婆的话，奴婢柳如烟，乃是秦师兄的......的合修伴侣。此次奉命随行，也是师尊的意思，或许......或许是想让奴婢在一旁，也能让婆婆您更放心些？”

她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却充满了暗示。

结合秦川那“极品炉鼎”般的资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可能，青面老魔是不是想用这个弟子和合欢殿执事，玩一出“买一送一”或者“美人计”的把戏来讨好她？

阴煞婆婆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了然和讥讽。哼，魔道中人，果然尽是这种蝇营狗苟、上下尊卑混乱之事！为了利益，师父献出弟子做炉鼎也是寻常。

她再次仔细打量秦川，越看越觉得此子确实是一块罕见的“璞玉”，其根基之雄厚，气息之纯净，远非那些普通炉鼎可比。若是能......

一个念头难以抑制地在她心中滋生。

她如今急需力量维持女儿性命，搜寻破解诅咒之法，这样一个极品炉鼎，若是能掌控在手，细细采补，其益处或许比那些人丹更大！而且，还能借此彻底掌控青面老魔这一脉！

风险？一个筑基小修，在她元婴修士面前，能有什么风险？

贪婪和迫切，渐渐压过了最后一丝谨慎。

她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那玉盒，看也不看便收了起来，目光却依旧锁定在秦川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青面倒是有心了。你......很不错。”

秦川心中猛地一紧！鱼要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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