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余震
手术室外的走廊，从未如此安静，也从未如此喧闹。
傅深带来的那群人，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举着已经失去意义的执法记录仪，进退两难。
闪烁的红点，此刻不再是记录罪证的利器，反而成了见证他们主子如何溃败的耻辱柱。
傅深自己，则像一尊被抽去脊梁的蜡像，脸色白得透明。
许南辰那句轻飘飘的按规矩办事，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淬毒的钢针，扎进他最脆弱的神经。
他母亲的命，现在就攥在眼前这个男人手里，攥在他刚刚试图亲手毁掉的这个男人手里。
“许医生。”傅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我母亲的病……您看……”
许南辰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在经过他身边时，留下了一句淡漠的话语。
“傅院长，我是医生，我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但医院的药品，有严格的管理和申领流程，你比我懂。”
说完，他便走远了。
傅深僵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懂，他怎么会不懂。
这套流程，就是他亲手为许南辰打造的牢笼，现在，这个牢笼分毫不差地扣在了他自己头上。
他可以想象，自己的申请报告会如何在医务科、药剂科、评估小组之间旅行，每一个环节都会被严谨、科学地论证，每一个签字都需要慎重、全面地考量。
这个过程，可能会是一周，可能是一个月。
而他的母亲，等不起。
“傅院长，我们现在。”医务科科长凑了过来，结结巴巴地问。
“滚！”傅深猛地回头，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那狰狞的表情，吓得科长一哆嗦，带着手下的人灰溜溜地跑了。
走廊里，只剩下傅深一个人。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屈辱、恐惧、愤怒、悔恨……
无数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江倒海，最后都汇成了一个念头。
他要报复。
不惜一切代价。
……
心外科的办公室，气氛却截然不同。
许南辰一回来，就被一群年轻的医生护士围住了。
“许主任，您太牛了！”
“主任，刚才傅深那张脸，跟吃了苍蝇一样，太解气了！”
“我刚才都录下来了，回头做成表情包！”一个小护士兴奋地晃着手机。
副主任老王挤了进来，脸上是混杂着崇拜、后怕和狂喜的复杂表情。
他一把抓住许南辰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我的许大主任，你这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又自己给补上了啊！”老王压低了声音，但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你是没看到，你进手术室之后，傅深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差在走廊里开香槟了。结果呢？一个电话，就让他从狼变成了狗！”
“老王，夸张了。”许南辰有些无奈地挣开他的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
“一点都不夸张！”老王一拍大腿：“现在全院都传开了，说你许主任是规则毁灭者，谁跟你玩规则，你就把规则连同制定规则的人一起扬了。”
“还有人说你是院长批发商，一句话就让国际医疗中心的傅院长哭着喊着要给你当孙子。”
许南辰听得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行了，别贫了。”他摆了摆手：“下午的会诊准备一下，还有那个工地的病人，术后监护盯紧点，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放心吧主任！”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和信服。
经此一役，许南辰在心外科，乃至整个医院的威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技术高超的医生，更成了一个能对抗不公，能守护底线的传奇。
忙碌了一下午，临近下班时，苏晴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的大英雄，今天是不是又拯救世界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和藏不住的骄傲。
医院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没那么夸张，就是治了个病人。”许南辰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我爸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苏晴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他什么都没说，就是问我你晚上想吃什么，他让厨房准备。”
许南辰愣了一下。
“还有，我奶奶也让福伯送了些东西过来，都是些顶级的补品，说是给你补身体的。”苏呈补充道：“她说，苏家人的身体健康，以后就都拜托你了。”
许南辰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晚霞，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苏家的地位，也彻底稳了。
他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一种任何金钱和权势都无法衡量的价值。
“知道了。”他轻声应道，心里却并没有太多喜悦。
他不喜欢这种被算计和交换的感觉，哪怕他是获利的一方。
挂了电话，许南辰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傅深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许主任，我为我白天的行为，向您郑重道歉。”电话那头，傅深的声音谦卑得令人作呕，没有了丝毫的嚣张。
“我母亲的病情，真的不能再拖了，求求您，高抬贵手。”
“傅院长，申请报告我已经收到了。”许南辰的语气公事公办：“不过材料有些不全，缺少患者近三个月的详细心电图数据和动态血压监测报告。”
“另外，申请理由也不够充分，没有阐明使用该药品的绝对必要性和不可替代性。你让下面的人重新准备一下，补齐了再交上来。”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
傅深能听到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这些所谓的材料，许南辰根本不需要，他要的就是折磨自己。
“好，好，我马上让他们去准备。”傅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嗯，那就这样，我下班了。”许南辰干脆地挂了电话。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傅深用病人的生命来威胁他，他便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不会真的见死不救，但这个过程，必须让傅深刻骨铭心。
而另一边，挂断电话的傅深，将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许南辰！”他低吼着，眼中满是疯狂的恨意。
他输了，在医院这个战场上他一败涂地。
许南辰用他最擅长的规则，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意识到，只要许南辰还是个医生，只要他还需要求着许南辰救他母亲的命，他就永远不可能赢。
除非……许南辰不再是医生。
或者，他找到一个能彻底摧毁许南辰的武器。
一个比规则更阴险，比生命更恶毒的武器。
他喘着粗气，在满是狼藉的办公室里踱步。
目光扫过碎裂的手机屏幕，一个念头忽然像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同样恨着许南辰，并且了解许南辰所有软肋的人。
一个他曾经利用过，也抛弃过的人。
傅深踉跄地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最深处，翻出了一个旧的手机。
开机找到通讯录里一个许久未曾拨打过的名字。
林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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