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釜底抽薪
ICU门外，气氛凝重至极，仿佛凝滞得能滴落出水。
张建国的妻子与儿子，被数位医院保安阻拦在黄线之外，仍在声嘶力竭地哭闹。
旁边还围着几个佯装成路人，实则用手机偷偷直播的所谓热心群众。
“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我父亲！”
“你们这些无良医生，把我父亲害成这般模样，还不让我们探望，莫不是想杀人灭口！”
见到陈院长带着许南辰和苏晴走来，张建国的儿子眼眶泛红，猛地冲上前去，指着许南辰的鼻子破口大骂。
“许南辰，你这个杀人凶手，竟敢前来，我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他挥舞着拳头，欲要扑上来，却被两名眼疾手快的保安，从左右两侧架住。
陈院长脸色一沉，对着保安队长厉声喝道：“将所有无关人员，全部清离此区域。”
“若有人再敢在此喧哗、拍摄，立即报警，以妨碍公务罪论处！”
保安们领命后，即刻开始强硬清场。
哭闹的家属，以及那几个心怀鬼胎的路人，很快便被驱赶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ICU主任，一位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快步迎上前来。
他脸色极为难看，言语迅速的汇报道：“陈院长，病人情况极为不妙。”
“急性上消化道大出血，出血量超过1500毫升，已出现失血性休克。”
“我们使用了所有可用的止血药物，也进行了胃镜检查，但出血点极为弥散，根本无法找到明确的破裂血管。”
“血色素降至4克，血压持续下降，我们已输入8个单位的红细胞，和大量血浆，却仍无法稳住病情。”
ICU主任每一个字，都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众人的心头。
“简而言之，就是血止不住，病人随时可能丧命。”他最后总结道，语气中满是无力之感。
陈院长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深知ICU主任已是国内顶尖的重症专家，连他都无计可施，情况恐怕真的到了最为危急的关头。
“让我进去查看一下。”许南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ICU主任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既有怀疑，更多的则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
“随我来吧。”
换上无菌服，通过层层关卡，许南辰终于走进了那间，被各种精密仪器环绕的病房。
病床上，张建国双目紧闭，面色如纸般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他的鼻子里插着胃管，里面正源源不断地，引流出鲜红色的液体。
床边的各种监护仪，发出刺耳而急促的警报声，每一声都仿佛在敲响生命的倒计时。
许南辰快步走到床边，并未去查看那些复杂的仪器数据，而是直接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张建国冰冷的手腕上。
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
ICU主任和跟随进来的几位医生，都以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他。
在他们看来，这种时候，中医的脉诊与跳大神无异。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南辰的脸色愈发凝重。
脉象沉、细、数，却又带有一种奇异的滑利感。
沉细数，是失血过多的虚象。
但滑脉，主痰、主湿、主热。
一个大出血休克的病人，脉象中怎会出现滑象？这完全有悖常理！
他松开手，又俯下身去，仔细观察张建国的舌头。
舌质暗红，舌苔黄腻，且异常厚重。
肝主疏泄，脾主运化，肝郁化火，灼伤胃络，确实可能导致出血。
但他昨日所开的方子，以疏肝理气为主，兼顾健脾，药性平和。
绝不可能在短短一夜之间，催生出如此严重的火热之邪和湿浊之气。
除非有外来之物从中作祟。
“他今日清晨，除了我所开的中药，是否还食用或饮用过其他东西？”许南辰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着ICU主任。
ICU主任被他看得一愣，下意识地摇头：“没有，我们询问过家属，他们称仅饮用了一碗中药。”
“绝无可能！”许南辰断然否定。
“他体内的火毒与湿气，绝非内生，必定是外源性的！”
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查，检测他血液中的酒精浓度！”
ICU主任和几位医生皆愣住了：“酒精？”
“病人有肝损伤，家属称其已戒酒半年，怎会有酒精？”
许南辰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不管他是否戒酒，即刻去查！”
一名年轻医生，半信半疑地抽取了血液，送去紧急检测。
五分钟后，检验科打来电话，那名年轻医生接完电话，整个人呆立当场，他望着许南辰，仿佛见了鬼一般。
“许医生，您如何得知的？”
“病人的血液酒精浓度高达120mg/100ml，已达醉驾标准，可他根本未曾饮酒啊！”
这一结果让ICU里的所有西医，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许南辰的心却彻底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赵立强这一招，实在是阴毒至极。
他让人在张建国所喝的中药里，兑入了高浓度的工业酒精！
工业酒精无色无味，混入黑褐色的中药汤剂中，根本难以察觉。
张建国本身就有肝损伤，最忌辛辣刺激之物。
而酒精性大热，入血走窜，无疑是火上浇油的毒药。
他所开的疏肝理气药，本意是打开肝脏的气机，使郁结之气得以散发。
可这药力，却被酒精利用，变成了引狼入室的帮凶。
引领着酒精的火毒，直冲胃腑，灼伤血络，最终导致了无法控制的大出血！
这根本不是医疗事故，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精心策划的投毒谋杀！
“是酒，是酒精害了他！”许南辰对着ICU主任，以最快的语速解释道。
“火借酒势，酒助火威，灼伤胃络，血如泉涌。”
“所有的止血药都无济于事，因为火毒不除，血就永远止不住！”
ICU主任听得一头雾水，但“酒精”二字，他听懂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病人的情况会如此诡异。
“那如今该如何是好？”他急切地问道。
“清热、解毒、凉血、止血！”许南辰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我要用药物治疗！即刻准备犀角、生石膏、知母、丹皮、赤芍……”
他一口气报出了十几味中药的名称。
ICU主任面露难色：“许医生，这些皆是中药，且不说医院药房是否有货，即便有，煎煮也需要时间，病人根本等不及啊！”
许南辰当机立断：“等不及，就用现成的！我院是否有清开灵和血必净注射液？”
“有这个！”ICU主任连连点头。
这两种，皆是从经典中药方剂中，提取有效成分制成的中成药注射剂，常用于重症感染和脓毒症的治疗。
“立刻，清开灵40ml，血必净100ml，以最快的速度进行静脉滴注！”许南辰下达了命令。
“另外，通知药房，以最快的速度，将我刚才所说的方子煎好送来！”
“这……”ICU主任犹豫了。
在ICU里，给一个大出血休克的病人，大剂量使用中成药注射液，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和临床指南。
万一出了事，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许南辰的声音掷地有声：“若出了事，我承担责任！当下，每一秒都在与死神争夺生命！”
就在ICU内争分夺秒地进行抢救时，苏晴已拿着许南辰的授权，走进了医院的监控中心。
她的声音冰冷而干脆：“调出昨日下午四点至今日清晨七点，消化内科住院部A区，所有走廊和楼梯口的监控录像。”
监控中心的负责人不敢懈怠，即刻调出了所有视频。
苏晴的目光如鹰一般，在十几个分屏画面上飞速扫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负责人看得眼花缭乱之际，苏晴的手指突然点在了其中一个屏幕上。
“停，放大此画面。”
画面显示的是今日凌晨三点半，一个通往消防通道的安全门。
一个身着保洁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子，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鬼鬼祟祟地从里面走出，进入了住院区。
“查一下，这个时间段当班的保洁员是谁。”
很快，结果便出来了。
当班的保洁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她发誓自己整个后半夜，都在休息室里打盹，根本未曾外出。
“将他身上的保洁服放大，查看胸口的工号。”苏晴继续下令。
画面经过技术处理，变得清晰起来。
那个模糊的工号，赫然正是那位保洁阿姨的，衣服是偷来的。
苏晴的目光又落在了，那男子手中，提着的黑色塑料袋上：“继续追踪他，查看他去了何处。”
视频开始快进，那男子的身影在走廊中一闪而过，最终停在了张建国病房的门口。
他并未进入病房，只是将那个黑色塑料袋，放在了门口的地上，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几分钟后，张建国的儿子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便迅速弯腰捡起袋子，拿进了病房。
整个过程，不足十秒，看到此处，苏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将这段视频，以及这个男子的清晰面部，截图发送给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小叔吗？我是苏晴，帮我调查一个人，照片我马上发给你。”
“无论你用何种方法，半小时之内，我要知晓这个人的所有信息，以及他目前的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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