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初入京城
北京西站。
当许南辰拉着行李箱，走出站台的那一刻，一股与海城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气干燥而又凛冽，天空高远得有些不真实。
巨大的穹顶之下，是川流不息的人潮，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一种大城市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精明的表情。
他按照苏晴的嘱咐，没有去找出租车，而是在出站口，找到了一个举着许南辰医生牌子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半旧的中山装，身材敦实，表情严肃，一口京片子说得又快又溜：“许医生吧？我是协和车队的，姓王，王院士让我来接您。”
一路上，王师傅话不多，但偶尔会指着窗外某个地标，言简意赅地介绍两句。
车子驶过宽阔的长安街，穿过古老的胡同，最终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群前。
中国协和医学院。
这里和海城第一医院完全是两个世界。
红墙绿瓦的古典建筑与现代化的医疗大楼交相辉映，来往的医生护士，个个步履匆匆，神情严谨，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权威和专业的味道。
许南辰刚下车，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医生，就迎了上来。
“您就是许南辰医生吧？我是王院士的学生，我叫李哲。”李哲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但那镜片后的眼神，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
他上下打量着许南辰，似乎想从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身上，找出三头六臂来。
“李医生，你好。”许南辰伸出手。
李哲轻轻地握了一下，便立刻松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许医生，这边请。老师和各位专家，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
他没有带许南辰去病房，而是直接领他进了一间巨大的会议室。
长条形的会议桌旁，坐着十几个神情严肃的医生，每个人胸前的铭牌，都代表着国内某个领域的顶尖权威。
这阵仗不像是在迎接合作者，更像是一场联合审判。
“各位老师，这位就是海城来的许南辰医生。”李哲介绍道。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许南辰身上。
有好奇，有质疑，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一个坐在主位旁，看起来是副院长的中年男人，指了指桌上厚厚的一摞病历：“许医生，这是叶老从发病以来的所有检查报告和治疗记录，你可以先看一下。”
他的语气很客气，但那份客气里，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寒意。
潜台词很明显：我们，中国最顶尖的西医团队，用尽了所有最先进的手段，都束手无策。
你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中医，凭什么？
许南辰没有立刻去翻那堆让人眼花缭乱的报告。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位副院长，问了几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请问，叶老在发病前的一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在后半夜一点到三点之间醒来，然后就很难再入睡？”
“他的舌头伸出来，是不是舌尖特别红，甚至有芒刺？”
“情绪上，是不是也比以前更容易急躁，或者莫名的心慌？”
这几个问题一出，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这些都是中医望闻问切里才会关注的细节，在西医的诊断体系里，几乎从未被当成重点。
李哲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模棱两可的东西。”
然而，那位副院长却愣住了。他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个护士长。
那个年长的护士长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有这种情况。叶老有段时间总抱怨肝火旺，睡不好。我们当时只当是老年人常见的睡眠问题，给他用了一些镇静安神的药，效果也一般。”
这个回答，让会议室里原本轻视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重新看向许南辰，眼神里多了一丝惊讶。
仅凭道听途说，就能精准地描述出病人发病前的细微体征，这份功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王院士。
“都杵在这干什么？开菜市场呢？”王院士声如洪钟，不怒自威。
他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会议室里，只留下了他和许南辰，还有那个副院长。
王院士走到许南辰面前，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毫不客气地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傅明博那小子都跟我说了。”王院士开门见山。
“你小子，谱还不小，张口就要绝对主导权？”
许南辰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依旧平静：“王院士，治病如领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叶老这个病，病因错综复杂，病势瞬息万变。如果每一步用药，每一次施针，都要层层审批，反复论证，那只会错失最佳的治疗时机。若不能全权负责，我宁愿不接。”
“哈哈哈！”王院士听完，不怒反笑，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好，有种，对我的脾气，我这辈子，最烦的就是那些唯唯诺诺，没担当的软蛋！”
他看着许南辰，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赏：“这个病人，我交给你了，协和所有的人员设备，随你调用。”
“但是，丑话说在前面，叶老的身份，不用我多说。你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尽力而为。”许南辰没有说满话。
“走，带你去看看病人。”王院士一挥手，转身就朝外走。
穿过几道戒备森严的警卫，许南辰终于来到了叶老的特护病房。
病床上，那个曾经在电视上指点江山的老人，此刻安静地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一排发出滴滴声的监护仪。
他的脸色灰败，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起伏。
整个西医团队的专家都跟了进来，站在玻璃墙外，像在参观什么稀有动物一样，看着许南辰。
许南辰的眼中，没有那些闪烁着各种数据的仪器。
他径直走到病床边，在一张圆凳上坐下，然后，伸出三根手指，轻轻地，搭在了叶老那枯瘦的手腕上。
寸、关、尺。
他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指尖下，那微弱得如同游丝一般的脉搏，在向他传递着生命最深处的信息。
玻璃墙外，李哲撇了撇嘴，对身边的同事小声说：“故弄玄虚。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旁边监护仪上心率、血压、血氧，哪个不比他手指头准？”
王院士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李哲立刻噤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许南辰的眉头，越皱越紧。
良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也闪过一丝凝重。
他站起身，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诊断。
他只是转过身，看着玻璃墙外的王院士，平静地，说出了进入这个病房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指令。
“把所有升压药、强心剂、还有营养液，全部停掉。”
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这简直是疯了！
对于叶老这种循环衰竭的病人，这些药物就是维持他生命体征最后的屏障。
停掉这些，无异于釜底抽薪，病人很可能在几分钟内就会出现血压崩盘，心跳骤停！
“胡闹！”李哲第一个跳了起来，隔着玻璃大喊。
“你想干什么？你想害死叶老吗？”
所有的专家，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许南辰。
连王院士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其震惊和不解的神情。
许南辰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道。
“王院士，请相信我。”
“再用这些药，他撑不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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