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雪山
“是是是，谢二公子说得对。”赵明轩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递过去，“林林，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刚出炉的桂花糖糕，还热乎着呢！”
马车里，顿时弥漫开一股香甜的气息。
一路吵吵闹闹，很快便到了南溪山脚下。
雪后的山路不好走，三人便弃了马车，步行上山。
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
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苍茫洁白，千树万树都挂上了冰晶，宛如玉树琼花，美得让人心惊。
虞林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胸中郁结了数月的沉闷，仿佛都随着这口浊气，消散在了这片纯净的天地间。
南溪庙就坐落在半山腰，是一座古朴的寺庙，红墙黑瓦，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庄严肃穆。
庙里的香火很旺，即便是在这样的大雪天，来往的香客依旧络绎不绝。
三人没有去前殿凑热闹，直接去了后院的斋堂。
斋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些衣着不凡的富家公子和小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边吃着斋饭，一边低声说笑。
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谢景行在小春城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可更吸引人的，是跟在他身边的虞林。
少年一身白衣，裹着狐裘，肤色在裘毛的映衬下，白得近乎透明。
他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不染半点凡尘烟火。
“那……那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
“没见过，是外地来的吗？”
“跟谢二公子走得那么近，想来身份不一般……”
窃窃私语声，不断地钻进耳朵里。
谢景行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步，将虞林挡在了自己身后。
赵明轩找了个靠窗的清静位置，招呼他们过去坐。
素斋很快就端了上来，几样精致的素菜，一碗菌菇汤，一碗白米饭，简单却清香扑鼻。
“虞林兄弟，你那手，没事了吧？”赵明轩关切地问。
“早好了。”虞林笑了笑，将手从伸出来给他看。
用完了斋饭，赵明轩提议去后山的梅林看看。
“南溪庙的红梅，配上这雪景，那才叫一绝！咱们去折几枝回去，插在瓶里，能香好几天呢！”
三人沿着青石小径，往后山走去。
穿过一片苍翠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开阔的山坡上，数百株梅树傲然挺立，猩红的花朵在白雪间怒放，如火，如荼，美得惊心动魄。
冷风吹过，卷起漫天飞雪，也带来了阵阵沁人心脾的梅香。
虞林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走到一棵梅树下，伸出手，想去接那飘落的雪花。
“哟，这不是谢二公子吗？真是好兴致啊，大雪天的，还知道带着美人儿，来这山里赏梅。”
谢景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过头去。
只见不远处的赏梅亭里，杨川正斜倚着柱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他今日没有穿那身禁军的官服，只着了一件墨色的锦袍，外面罩着一件黑貂大氅，少了几分军营里的肃杀，多了几分京城贵公子的矜贵。
他的目光，越过谢景行，直直地落在了虞林的身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景行往前一步，将虞林护在身后，满脸的警惕和敌意。
杨川轻笑一声，“这南溪山，是你谢家的不成？”
“你能来，我，便来不得？”
赵明轩担心又要出事，赶紧扯了扯谢景行的袖子，“你冷静点！这里是庙里！佛门清净地，你可不能动手啊！”
刚刚还只是飘飘洒洒的雪花，骤然间，变成了鹅毛般的大片，夹杂着呼啸的北风，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视线被白茫茫的雪幕所遮蔽。
“哎呀！这雪下大了！”赵明轩大喊，
“快快快！那边有个暖阁，咱们赶紧过去躲躲雪！这要是淋湿了，非得着凉不可！”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谢景行和虞林，就要往不远处的阁楼跑。
跑了两步，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硬着头皮回过头，对着已经被风雪模糊了身影的杨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那个……杨副统领，您……您也一起来避避雪吧？”
……
暖阁里烧着碳，一踏进去，暖意驱散了满身的寒气。
赵明轩长舒一口气，脱下湿了半截的大氅，又招呼庙里的小沙弥送来热茶和糕点。
“都坐，都坐，别站着了。”他张罗着，试图缓和这屋里诡异的气氛。
暖阁不大，中间一个铜制的炭盆，烧得正旺。
四人围着炭火，各自寻了位置。
杨川最先坐下，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热气。
虞林刚准备在旁边的空位坐下，谢景行却抢先一步，挤了过去，一屁股坐下，正好将虞林和杨川隔开。
杨川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皮抬了抬，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赵明轩看得眼皮直跳，虞林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在谢景行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刚一坐定，谢景行就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倾过身，仔仔细细地替他擦拭着发梢上沾染的雪水。
融化的雪水顺着乌黑的发丝滑落，沾湿了帕子的一角。
“谢二公子，真是会照顾人。”
“杨副统领说笑了。”
谢景行像是没听见，擦完了头发，又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虞林倒了一杯热茶，
“烫，慢点喝。”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雪声。
虞林神色自若地端起茶杯，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他的右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而在那光洁的手心上，一道浅粉色的痕迹，横贯而过。
那是鞭伤痊愈后，新肉长出留下的印记。
像一块无瑕的美玉上，唯一的瑕疵。
“你的手，好了么。”杨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虞林的掌心。
虞林缓缓抬起眼，迎上杨川的视线，
“不劳杨副统领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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