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让你抽一鞭子，如何？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雪景飞速倒退。
虞林整个人都被禁锢在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里，鼻息间全是陌生的气息。
“放我下去！”
“二哥哥他们还在那儿！”
杨川的铁臂纹丝不动，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虞林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道，“回去？”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回去给他们添乱吗？”
虞林挣扎的动作一僵。
“谢景行是什么人？镇北大将军府的二公子，从小在军营里练出来的身手。赵明轩再不济，也是官家子弟，自小习武。”
“那几十个流寇，不过是些饿疯了的流民，在他们手里撑不过一炷香。”
“你现在回去，除了让他们分心照顾你，还能做什么？”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剑，很厉害？”
虞林无话可说。
因为杨川说的，是事实。
他刚才那一剑，看似利落，实则是仗着对方的轻敌和出其不意。
如果不是杨川……
虞林不敢再想下去。
剑锋刺入皮肉的触感，鲜血喷溅而出的腥臭味，死人的脸迅速变得灰白……
他杀人了。
在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里生活了十八年，他连死人都没有亲眼见过，更遑论亲手杀人。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虞林死死地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当场吐出来。
杨川低头，看他苍白的侧脸。
几点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在那张白玉般光洁无瑕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吓到了？”
虞林没有回答，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抽离的状态。
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只有那一剑。
杨川等了片刻，见他毫无反应，“林林？”
“林林？”
虞林像被唤醒，回过神，一转头，就对上了杨川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
那张俊美却又带着阴鸷的脸，在他的视野里被无限放大。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虞林想也没想，一巴掌推开杨川的脸。
杨川被他推得头微微一偏，“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整个胸膛都在震动，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紧了，又低头问，
“第一次杀人？”
虞林气鼓鼓地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杨川，“我们这是去哪？”
杨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终于肯开口了。
“这附近我有个庄子，先在那休息一下。”
“我已派人去探路，等官府的人清理了路上那些杂碎，我们再回去。”
马又行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一片被高墙围起来的院落。
庄子不大，但很精致。
白墙黑瓦，在雪中静立。
马在门口停下。
立刻有几个穿着青布棉衣的下人，从里面快步迎了出来，恭敬地躬身行礼。
“爷，您回来了。”
杨川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马背上还僵直着身体的虞林，伸出了手。
虞林自己撑着马鞍，就要往下跳。
可他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又在马上颠簸了这么久，双腿早已发软。
脚刚一沾地，就是一个踉跄，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落入了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
杨川稳稳地接住了他，手臂环在他的腰上。
“投怀送抱？”
杨川低头，在他耳边轻笑，
虞林脸涨得通红，他一把推开杨川，踉跄着退后两步，才勉强站稳。
杨川却像是没看到他的怒火，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对着为首的那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吩咐道：
“去弄点吃的来。”
“是，爷。”管事连忙应下，又偷偷打量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虞林，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爷这是……从哪儿带回来这么一个神仙般的人物？
……
管事很快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和姜汤，摆了满满一桌。
虞林坐在桌边，却一口都吃不下。
胃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油的烂棉花，堵着，涨着，一阵阵地往上翻涌。
“怎么，吃不下？”杨川已经换下了一身黑貂大氅，只着一件墨色常服。
虞林端起桌上的姜汤，强迫自己喝了两口，“一身的血腥味，熏得人倒胃口。”
杨川：“跟我来。”
虞林没动。
杨川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怕我吃了你？”
“还是说，你很喜欢自己这副模样？带着一身死人的味道，很好闻么？”
……
杨川带着他穿过几道回廊，眼前出现了一方小小的庭院。
院中别无他物，只有一池温泉，正蒸腾着袅袅白雾。
池水清澈见底，池边用打磨光滑的黑石垒砌，四周白雪皑皑，唯有此处，热气氤氲，宛如仙境。
“洗洗吧。”杨川站在池边，说完，便自顾自地开始解自己的衣带，他精壮结实，宽肩窄腰，上面还交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旧伤疤，平添了几分悍勇之气。
虞林低头，解开衣带，只着一层中衣，走进池中。
杨川靠在池壁上，“杀第一个人时，都会这样。”
“习惯了，就好了。”
“在这个世道，你不杀人，人便会杀你。”
虞林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石壁上， 他不想听杨川说话。
水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
杨川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我刚才好歹救了你，”
“救命之恩，林林打算怎么报答？”
虞林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只当没听见。
杨川盯着他看了片刻，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
“那……那一鞭子的事，能不能一笔勾销了？”
虞林终于睁开了眼，眸色清冷，直直地看向杨川，“又不是我让你救的。”
一句话，堵得杨川心口一闷。
他看着眼前这张脸，湿透的黑发紧贴着白皙的脸颊，水珠顺着精致的下颌线滑落，没入锁骨。
那双唇，因热气蒸腾，泛着水润的红。
杨川喉头微动，“那不如这样，我让你抽一鞭子，如何？”
见他没动静，杨川又说：“一鞭子不够，那就十鞭。只要你消了气，怎么都行。”
虞林缓缓地勾起唇角，“那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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