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杨川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你编排我？”
虞林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他从被子里探出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那双被笑意浸润的眸子，亮晶晶的，“我可没说是你，是你非要对号入座的。”
杨川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着那双在昏暗里依旧亮得惊人的眸子，里面盛满了狡黠的笑意，像一只偷吃了腥的猫。
那笑意，明晃晃地写着“我就是故意编排你，你能奈我何”。
杨川气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打不得，骂不得，说又说不过。
“睡觉！”杨川躺回地铺上。
床上，传来被子窸窸窣窣的响动，和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哼。
那声音，像一根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着他的心。
屋子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窗外风雪的呼啸，和屋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杨川睁着眼，毫无睡意。
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可这点皮肉之苦，与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意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虞林。
是他在南溪庙的风雪里，清冷如画的侧脸。
是他谈及往事时，故作轻松的淡然。
是他一剑封喉时，沾了血的、苍白的脸。
是他挽弓射箭时，于高塔之上，遗世独立的决绝。
也是他讲故事时，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
更是他此刻，近在咫尺的、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这个人，像一团迷雾，又像一簇烈火。
清冷，脆弱，却又带着致命的锋芒和诱惑。
让他想要靠近，又让他觉得危险。
杨川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时间，在无边的黑暗里，一点一滴地流逝。
天，快亮了。
窗纸透出微弱的青白色，屋里的烛火早已燃尽。
杨川一夜未眠。
一缕乌黑的长发，从锦被的边缘滑落，垂了下来。
杨川将那缕头发捻在指间，然后，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专注而迷恋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解开，再缠上。
再解开，再缠上。
乐此不疲。
……
第二天，虞林醒来时，天已大亮。
风雪停了，窗外一片明晃晃的雪光，映得屋里也亮堂堂的。
他动了动，只觉得浑身酸痛，连抽了十鞭，又在塔楼上吹了半夜的冷风，没病倒，已经算是他身子骨硬朗了。
“吱呀——”
房门被推开。
杨川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厮。
他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若不是脸色还带着几分倦意，瞧不出是熬了一夜的样子。
小厮将托盘放在桌上，上面是热气腾腾的米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然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醒了？”杨川的目光落在虞林怀里的小狐狸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意，“一醒来就抱上了？”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地用着早饭。
屋里很安静，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和杨嘤嘤时不时发出的“嘤嘤”声。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亲随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沉声禀报。
“镇北大将军谢镇山，已于今晨，亲自带兵出城剿匪。”
虞林的手指，轻轻地在杨嘤嘤毛茸茸的背上抚过，眼帘低垂，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杨川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知道了。”他抿了口茶，“再探，再报。”
“是！”亲随领命，迅速退了出去。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杨川放下茶杯，看着虞林，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看来，你那个二哥哥，是把你失踪的事，捅到他爹那儿去了。”
“镇北大将军都亲自出马了，这小春城周边的匪寇，怕是要被连根拔起了。”
他顿了顿，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这几日，外面想必不会太平。等一切都稳妥了，我们再回城。”
虞林抬起眼，迎上杨川的目光，点了点头，“好。”
……
用过早饭，虞林抱着杨嘤嘤到了庭院。
一夜风雪，庭院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干净松软，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
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屋檐，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在初升的日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虞林眯了眯眼，将怀里的小狐狸放在雪地上。
杨嘤嘤好奇地用小鼻子嗅了嗅，然后一头扎了进去，只留下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外面晃动。
虞林被它蠢笨的模样逗笑了，伸手将它从雪里刨了出来，抖掉它身上的雪。
杨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廊下。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他靠着廊柱，看着院子里的一人一狐。
“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杨川懒散地嗤笑一声，“雪有什么好玩的。”
虞林堆起雪人，还找了两颗黑石子，给雪人安上了眼睛。
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咦？”
他蹲下身，盯着自己脚边的一处，眉头紧锁，神情专注，“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杨川扬声问：“是什么？”
虞林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一片的积雪，嘴里还念念有词。
“奇怪……长得好生奇怪……”
那副样子，成功勾起了杨川的好奇心。
他终究是没忍住，迈步走了过去，在虞林身边蹲下。
“到底是什么？神神秘秘的。”杨川顺着虞林的视线看去，那里除了一片白雪，什么都没有。
他刚想开口嘲讽两句。
下一秒，虞林猛地转过头，脸上哪还有半分惊奇，满满的都是得逞的坏笑。
他手里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雪球，等杨川靠近，一把就将雪球，从杨川敞开的衣领里，塞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虞林看着他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爆发出一阵大笑。
“虞！林！”
杨川伸手就要去抓那个笑得浑身发抖的罪魁祸首。
虞林反应极快，塞完雪球转身就跑。
“你给我站住！”杨川怒吼一声，拔腿就追了上去。
一人跑，一人追。
庭院里，一深一浅的脚印，瞬间被踩得乱七八糟。
杨嘤嘤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叼着自己的尾巴，躲在雪人后面，只露出一双黑豆眼悄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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