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赞美与唾骂
江戈的公寓楼下，二十四小时都有记者和狗仔蹲守。
他的每一个外卖订单，每一次拉开窗帘的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网络上新的谈资。
支持他的人，将鲜花和信件堆满了他的门口，信件里写满了狂热的崇拜和对下一次“审判”的期待。
反对他的人，则用油漆在他的墙上喷下血红的问号，甚至有人向警方疯狂地打着举报电话。
光明与黑暗，赞美与唾骂，同时降临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江戈的社会关系，被彻底割裂。
他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为了这个时代最危险的偶像。
市局内部的空气，同样压抑到了冰点。
一场只有最高层参与的秘密会议，正在压抑的气氛中进行。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江戈。
白板上，贴着江戈的照片，以及他在“观众”案中，展现出的所有惊人能力。
心理侧写、逻辑陷阱、完美布局。
每一个词，都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与会者的心头。
王振站了起来，他将一份厚厚的报告，重重地拍在了会议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脸色异常严肃，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提议，立刻对江戈进行最高安全级别的心理评估和背景审查。”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各位，我们必须正视一个问题。江戈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顾问’应有的范畴。”
王振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林若。
“他在‘观众’案最后阶段展现出的心理剖析能力，那种直接击溃对方精神防线的手法，甚至比罪犯本身更令人感到恐惧。”
“我们不能再自欺欺人，把他当成一个‘演技好’的演员。我怀疑，他本身就存在严重的人格障碍，甚至可能……他与那些罪犯，是同一种人。”
“我们动用他，就像是在动用一枚没有安全栓的核弹。也许这次他帮我们解决了问题，但下一次，谁能保证他不会将枪口对准我们自己？”
王振的话，让会议室里的气氛愈发凝重。
不少与会的高层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江戈的存在，已经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警队这个严密的体系之中。
就在这时，林若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议论。
“我反对。”
她站起身，目光直视着王振那双写满忧虑的眼睛。
“王队，你的担忧我理解。但你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在这两起案件中，如果没有江戈，我们现在可能还在为了寻找凶手而焦头烂额。如果没有他，苏晚晴、林曦，还有那三个被‘观众’盯上的目标，可能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林若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她走到白板前，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刚刚签发的，盖着最高密级印章的文件。
“各位，我需要向大家正式宣布一件事。”
她的声音变得庄重而严肃。
“经过市局最高层的讨论和批准，江戈先生，已经于昨日，正式加入我市警方的‘编外特殊顾问小组’。”
“他的档案将作为最高机密进行封存，不录入任何常规系统。”
“从现在起，他拥有一个正式的官方代号——”
林若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墨菲斯。”
“他的所有行动，都将直接对我负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我们应对未来那些‘非常规’犯罪的，最后一道防线。”
墨菲斯？
这个名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名字的出处，那个在虚拟世界中，唤醒救世主的领路人。
林若给予江戈的，不仅仅是一个身份，更是一种……近乎于象征的定义。
王振看着那份文件上鲜红的印章，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他所有的质疑和反对，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江戈这柄双刃剑，已经被林若，被整个警队，彻底握在了手中。
无论前方是坦途，还是万丈深渊。
他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会议的结果，以一种非官方的渠道，悄然传达到了江戈那里。
他没有感到意外。
他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另一只靴子的落下。
三天后，一个男人，来到了他的公寓。
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熨烫妥帖的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温和而疏离的微笑。
他叫徐明，国内最顶级的心理学家，服务于国家安全部门，专门负责为那些接触了太多黑暗的特殊人员，进行心理疏导和评估。
他是来评估“墨菲斯”这件武器，是否还足够“可控”的。
江戈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茶。
两人坐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没有剑拔弩张，气氛平静得像是一场老友间的下午茶。
“江戈先生，最近睡得好吗？”徐明用一种闲聊的口吻，看似随意地开启了话题。
江戈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脆弱。
他缓缓摇头，眼底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不太好，总是做梦。”
“梦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他没有说谎。
最近，他确实总是在做梦。
梦里，那些他扮演过的角色，“画鬼”、“医生”、“小丑”、“高远”、“托克马达”，会轮流出现在他的床边，用一种不带感情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他。
仿佛在审视一件属于它们的，共同财产。
徐明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他不动声色地追问：“可以聊聊吗？关于那些梦。”
江戈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仿佛在犹豫是否要揭开自己最深的伤疤。
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刚刚获得的【心理防线】技能，如同一个忠诚的守卫，在他的意识表层，构建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而他，则像一个最高明的导演，正隔着这道壁垒，冷静地指挥着一场名为“天才演员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独角戏。
他开始讲述。
他讲述自己为了扮演“医生”，是如何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观看解剖录像，直到闻到血腥味都会产生生理性的兴奋。
他讲述自己为了扮演“小丑”，是如何在废弃的地铁站里，与那些流浪汉同吃同住，感受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与绝望。
他讲述自己为了扮演“高远”，是如何通过自我催眠，强行扭曲自己的认知，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那个玩弄人心的恶魔。
他的讲述，充满了细节，情绪饱满，逻辑天衣无缝。
他将一个因过度入戏而导致精神边界模糊，产生了轻微创伤后应激障碍，却又因为内心的善良和原则而备受煎熬的天才演员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他的所有回答，都准确地踩在了“可疑”与“合理”的边界线上。
他承认自己会下意识地模仿角色的思维，但他强调，自己能分清现实与戏剧，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某些东西。
徐明安静地听着，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江戈的脸。
他试图从江戈的微表情，语调的变化，甚至是呼吸的节奏中，找出哪怕丝毫的破绽。
但他失败了。
在【心理防线】的完美防御下，江戈呈现出的所有生理指标，都与一个真正的“PTSD”患者，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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