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保命要紧
船上的马达声开得很大，可跟雨声比起来，不遑多让。
一个穿着雨衣的工作人员，拿着个大喇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注意！所有还未搬离的住户请注意！马上往高处跑！重复！所有楼层低的住户赶紧转移！雨还会继续增大！”
一楼王老头夫妇的家里，洪水已经没过了床沿。
“爸！妈！快醒醒！要淹死了！”
卧室门被猛地撞开，他们的儿子王建新嘶吼着冲了进来。
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
家里已经被淹了一半，还差一根食指的长度，水就淹过了床。
两位老人被他从睡梦中摇醒，茫然地近在咫尺的洪水，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咋了？怎么那么多水？”王老头彻底傻了，脑子一片空白。
王建新看着还在迷糊的父母，差点没给当场气哭。
早在暴雨倾盆之前，国家下达全民撤离计划时，社区就已经行动起来了。
穿着制服、戴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拿着盖有鲜红公章的《强制撤离通知书》，挨家挨户地敲门。
尤其是他们这种住在一楼的，更是重点清退对象，被反复警告。
工作人员嗓子都喊哑了，好话说尽，道理讲绝。
最后甚至下了通牒，让他们签署“拒不撤离，一切后果自负”的责任书。
可老两口油盐不进，大笔一挥，就签了字，把人给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他们不信。
就是不听。
说什么住了几十年的家，最安全。
家里囤了那么多吃的，还有那么多能卖钱的宝贝，怎么能说走就走？
他们觉得就是下场大雨，国家小题大做，能有多大事？
可现实给了他们一记最狠的耳光。
家，没了。
“快跟我走！”王建新拖着父母就往外走。
但老两口却突然像疯了一样，死死扒住了门框，不愿意走。
“我的瓶子，我的纸壳子，那都是钱啊！”王老头媳妇指着阳台上那些在水中翻滚的废品，哭得撕心裂肺。
王老头也老泪纵横。
他们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堆在阳台和次卧里的那些废品，纸箱子、塑料瓶、旧报纸，现在全成了水上漂着的垃圾，大部分都泡烂了，一文不值。
那可是他们起早贪黑，一个瓶子一个纸箱攒出来的钱啊。
王建新气得眼眶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几乎是咆哮着吼道：“命都要没了还要那些垃圾！”
就在这时，一名救援小哥走进来，看着屋里的景象，厉声喝道：“什么都不准带！只能上人！快点！后面还有人等着救呢！”
“大爷，大妈，现在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啊！”
救援小哥急得满头大汗，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往下淌，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雨还是汗。
他探着半个身子，想把王老头拽上冲锋舟，可王老头另一只手死死抱着那捆湿透了的、滴着泥浆水的报纸，跟抱着亲儿子一样，说什么也不松手。
“不行！这都是钱！这都能卖钱的！”王老头眼睛通红，冲着救援小哥吼，唾沫星子乱飞。
另一边，老王媳妇更是离谱，她都快扑到水里了，好不容易才抓住那个装满塑料瓶的编织袋，然后拼了命地想往船上塞。
“带上！必须带上这个！”她尖叫着，声音嘶哑，“我攒了好几个月的，可都是钱啊！”
冲锋舟本来就不大，里面已经挤了几个刚从隔壁单元救出来的居民，大家都是一脸惊魂未定。
看到这老两口的操作，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那点破烂？”
“命都快没了，还想着那点瓶子纸壳子？”
救援小哥快被气疯了，他吼道：“船上没地方了！还要去救其他人！这些东西不能带！”
“怎么不能带？！”老王媳妇一听这话，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我不管！不带上这些东西，我也不走了！我就死在这儿！”
她说着，还真就耍起赖来，松开扶着窗框的手，大有“你不让我带废品我就跳下去”的架势。
“妈！”
王建新怒吼一声，他想不通，为什么在他们爸妈眼里，那些又脏又臭的破烂，竟然比他的命，比他们自己的命还重要？
他扑过去，将他妈死死的往船上拽，哭着哀求：“我求你了，别要了行不行？我们快走吧！水越来越大了！”
船上另一个年纪大点的救援人员看不下去了，他脸色一沉，对着救援小哥使了个眼色，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别跟他们废话了！拖上来！”
说完，他一把抓住老王的胳膊，另一只手用力一掰，硬生生从他怀里抢走了那捆烂报纸，随手就扔进了浑浊的洪水里。
“啊，我的钱。”老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沉入水底，发出惨叫。
救援小哥也反应过来，不再客气，和王建新合力，抓住老王媳妇的胳膊，跟拖麻袋似的，强行把她往船上拽。
王阿姨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又抓又挠，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个逆子，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可她的力气哪有几个大男人大。
最终，老两口还是被半强制地拖上了冲锋舟。
船一离开，他们就瘫坐在船上，失魂落魄。
王建新给他们套上救生衣，两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老王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地看着被洪水淹没的家。
王建新缩在角落里，用湿透的衣袖擦着眼泪，他看着失魂的爸妈，又看看到处流淌的洪水，很是茫然。
冲锋舟艰难地开到另一栋楼下时，三楼的一户人家，正在上演着另一场争吵。
“爸，你到底走不走，你看看楼下，一楼马上都快淹没了。”
陈先生急得脑门上青筋直跳，他指着窗外那片汪洋，对着自己六十多岁的父亲吼道。
陈父却跟没听见一样，一脸的不在乎。
他撸着狗，中气十足地怼回去：“吼什么吼？你以为那避难所是什么好地方嘛？咱们这栋楼，我知道的，就有好三四家都没搬，他们不走，我也不走。我才不去住什么劳什子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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