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痛骂活阎王

真是……暴殄天物！

时近晌午，菱辞带着真儿随意在街边寻了家干净的小摊，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清汤，皮薄馅足，倒也鲜美。

主仆二人正吃着，菱辞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

她的动作骤然一顿，捏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

巷子深处，阴影之下，静静停着一辆马车。

车身颜色暗沉，样式古朴，乍看之下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

但只一眼，菱辞胸中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怒火“腾”地一下，如同被泼了滚油，瞬间窜起三丈高！

是他的车！那个神出鬼没、言而无信、害她昨夜痛得死去活来的混蛋的车。

这车停在这里多久了？是在等她？还是路过？

她通通不在乎！方才巡视店铺、敲打掌柜、品尝美食带来的那点轻松愉悦，瞬间被冻结，碾碎！

“真儿，”她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不容置疑，“原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她已霍然起身，几步便跨过街道，直指那辆该死的马车。

车旁，那个如同影子般沉默冷硬的侍卫沧澜，依旧如标枪般肃立。

见她挟着滔天怒气而来，沧澜冰冷的脸上竟无半分意外，甚至在她靠近时，微微躬身，做了一个极其隐晦却清晰的“请”的手势，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菱辞她毫不客气，一把掀开那看似普通、入手却异常坚韧冰凉的车帘，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径直坐了进去。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回自己家般自然。

车内空间宽敞，布置却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冷硬。

光线透过那特殊的车帘，显得有几分幽暗。

司马幽正斜倚在铺着深色软垫的座位上，一手微捂着胸口，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苍白，几乎透出一种病态的透明感。

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怠与隐忍。

自她闯入，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潭的眼眸便牢牢锁定了她，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有一股沉沉的压迫感。

“呵，”菱辞劈头盖脸，“舍得从你的乌龟壳里爬出来了？怎么不再多等两天？等我多毒发几次，彻底痛死过去，魂归西天，你再来收尸岂不更省事？也省得劳您大驾，跑这一趟！”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怨毒。

司马幽沉默着，浓密的睫毛微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定定地看着她，那目光沉静得可怕，仿佛在观察一件有趣的、却濒临爆裂边缘的瓷器。

这无声的回应，如同在烈火上浇了一桶滚油。

菱辞猛地倾身向前，几乎要撞上他的鼻尖，那双喷火的美眸死死瞪着他：“当初是怎么说的，我一毒发，你就得立刻出现。这是我给你解药的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条件，你亲口应下的，是男人就该一诺千金，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昨晚我痛得满地打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越说越气，语速快得如同狂风骤雨，积压了一夜的恐惧、痛苦和愤怒在此刻彻底爆发。

“你不是派人像影子一样盯着我吗？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吧？你不知道我昨晚差点痛死在床上？五脏六腑都像被撕碎了再搅烂？我们好歹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是盟友！你就算不把我这盟友的死活当回事，好歹也想想你那珍贵的解药吧！还是说——”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讥诮，“我菱辞在你眼里，就只是个装药的破罐子？罐子碎了就碎了，药撒了就撒了，再找个新的罐子就是！”

她猛地直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受伤的愤怒和冰冷的疏离：

“我知道！你是手眼通天、翻云覆雨的大人物！我不过是个满身铜臭、在泥地里刨食的小商人，高攀不起你这尊大佛！行，你厉害，你不告诉我住址，我忍了！连个破名字都藏着掖着，我们前前后后见了四五回了吧？生死都绑在一块了！你既这般不信任我，处处防备，那还合作个屁！”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斩钉截铁地宣判：

“从今往后！我菱辞就是痛死，痛疯，痛得魂飞魄散，也与你再无半点瓜葛，你也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半颗解药，咱们一拍两散，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江湖路远，永不再见！”

一通咆哮如同狂风过境，将心中积压的恶气尽数倾泻而出。

菱辞喘息着，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块巨石终于松动了一些，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后怕。

她刚才，好像把这位活阎王骂得狗血淋头？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时间仿佛被冻结。

长久的沉默，久到菱辞几乎以为对面坐着的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或者自己刚才的咆哮只是一场幻觉时——

司马幽终于缓缓抬起了眼帘。

那深潭般的眸子凝视着她，薄唇微启，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骂完了？”

菱辞先是一愣，随即一股被轻慢的怒火再次窜起，她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冷嗤，带着十二万分的鄙夷。

“谁骂你了？我菱辞骂人可没这么斯文！”

她内心懊恼不已，刚才发挥得还不够酣畅淋漓，词汇量还是太贫乏了！

下次，下次一定要准备得更充分，骂得更狠更毒更戳心窝子！

又是一阵漫长到令人心慌的沉默。

就在菱辞被这沉默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时，她的目光再次对上了司马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面似乎有风暴在酝酿，冰冷、幽暗、深不可测。菱辞心头猛地一跳！

糟了，光顾着发泄怒火，逞一时口舌之快，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可是真正杀人不眨眼、动动手指就能让她悄无声息消失的活阎王！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脊梁骨，那点刚消散的后怕瞬间放大成了实质性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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