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天爷漏雨了

傍晚一家子回到屋，屋里头早闹哄哄的满是喜气。要说这儿最乐呵的，得数时海这小叔——他手里正捧着套新崭崭的笔墨，笔杆溜光水滑，砚台透着温润的光，墨锭黑得发亮，看得他眼睛都直了，嘴角咧到耳根子，不住地摩挲着，生怕碰坏了一星半点，那股子宝贝劲儿，惹得大伙儿都笑他。

当晚老天爷就开始下雨。

这雨下得邪乎，打天黑就没歇过，跟老天爷戳漏了窟窿似的，哗哗往地上泼。老时家这夜可没安生，屋外瓢泼大雨，屋里滴滴答答，炕上是没法睡了，赶紧把大孙子时满挪到堂屋，好歹那处暂时不漏。

时老大瞅着屋顶漏得跟筛子似的，抄起梯子就要上房修补，被他时老太一把拽住："你不要命了？这黑灯瞎火的，踩滑了摔下来咋办？去年村西头王二麻子，不就是修屋顶摔断了腿？"

祸不单行，存麦子的那间小屋也开始淌水。好在前阵子磨了好多细面，粮仓没堆太满，爷儿几个手忙脚乱把粮食挪到堂屋。

头一夜鸡棚先扛不住了，十来只老母鸡在雨里扑腾，冻得直打哆嗦，时老大和时海赶紧把鸡抓到刚腾空的粮屋里。这夜没人能合眼，时雯凑合着跟时满挤在一张床上囫囵睡了会儿，其他人只能在椅子上坐着打盹。

第二日雨还没停，猪圈又塌了，两头肥猪倒乐得在泥水里打滚。就这么熬到第三日头，天总算放晴了。老时家的屋子虽说没塌，可墙皮掉了大半，梁木吱呀作响，看着就晃悠。村里别家更惨，除了几家砖瓦房没事，土坯房多半塌了角，有的直接塌了半边。

时老太第一件事就往瓜地跑，还好沙地渗水快，瓜苗没受啥影响。大伙儿刚在院里透口气，就听"轰隆"一声——那摇摇欲坠的屋子，偏偏这时候塌了！可怜的时满，又被埋在了下面。

等众人七手八脚把孩子扒出来，时满疼得脸都白了，连气都喘不匀，看那样子是伤着肋骨了。时海哪还顾得上他那套新笔墨，套起驴车就出了院子，鞭子一甩直奔韩大夫的医馆。

韩大夫到了老时家，瞅着这塌了半拉的院子，也只能无奈摇头。再看时满，脸上添了好几道擦伤，肋骨断了两根，赶紧又开了方子。时海送韩大夫回去取药，来回跑得满头大汗。

时老太摸了摸贴身穿的小褂子，里头缝着的银票还在，心里稍稍安稳些——还好这救命钱随身带着了。

时老太站在自家塌了半边的院子里，望着满地狼藉，悄悄摸了摸怀里贴身藏着的银票，心里有了主意。她转身往村长家走，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时雯，一步不落地跟着，好奇得紧。

还没跨进村长家门槛，就听见院里哭哭啼啼的。原来是村里房子塌了的人家都聚在这儿，正抹着眼泪诉苦。

村长正拍着桌子劝："哭啥？全村倒是没出伤员，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房子塌了再盖就是，本来大多是茅草房，大伙儿搭把手，齐心协力总能盖起来。"

这话在理，众人听了渐渐安静，耷拉着脑袋各自回家翻找能用的物件去了。村长转头吩咐俩儿子："去，喊上大伙儿，先把能修的房子拾掇拾掇。"

等院里清净了，时老太才上前搭话："村长啊，你看这村里，倒了不少房子吧？还是你家这砖瓦房结实，当年盖房时，我可都是买的都是好料子。"

时雯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出这话里有话，偷偷抿着嘴笑。

村长清了清嗓子，打着哈哈："时家嫂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这房子现在是我家的。"

"得得，不提这个。"时老太摆摆手，"今儿来是说正事。我家那破房子塌了，小满被砸着，断了两根肋骨。"

"啥？"村长一惊，"这孩子腿还没好利索，肋骨又断了？今年咋这么倒霉？要不......找个大仙瞧瞧？"

"打住！"时老太脸一沉，"没那回事！是房子太破，跟孩子没关系，这话可不能乱说。"

"行，我不乱说。那还有别的事？"

"我想问，我家旁边那块地，多少钱一亩？你也知道，我家小子多，早晚都要娶媳妇，不如一次性盖好房子。"

"这话在理，你家小子是多，是该多盖几间。可你有那么多钱？"

"村长你别扯别的，我又不跟你借钱。就说多少钱一亩。"

"不借钱就好。"村长松了口气，"按惯例，五两银子一亩。你家要买几亩？"

时老太心里盘算着，刚想说两亩，时雯在她身后悄悄捅了捅她，凑到耳边嘀咕了几句。

老太眼睛一亮，提高了嗓门："反正我家就住后山那块，我瞧着那儿能盖房子的，统共也就五亩地，连带着后面那片沙地也有个十几亩。这样吧，这整块地，我给村里三十两，全卖给我家，咋样？"

"啥？大嫂子你再说一遍？"村长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家附近那五亩地，加后面那片沙地，三十两，帮我把地契办了，行不行？"时老太又喊了一遍。

村长心里打着小算盘：那片沙地，平时送人都没人要，能换点银子正好给村里盖房子用，县里也管不着这事。

"行！"村长一拍大腿，"你回去准备银子，明天我带你去县里办地契。"

"那多谢村长了，明天见。"时老太转身就走，脚步轻快。

她刚出门，村长媳妇就从里屋出来了，瞪着眼问："老头子，我没听错吧？她家能拿出三十两？"

"我也觉得像听错了，可时老太说得挺认真。"

"不会是拿你逗乐子吧？"

"谁知道呢，明天看看就晓得了。"

村长媳妇撇嘴，"这老时家，难道当年时老头留了不少家底？"

"没准呢......"村长咂摸着嘴，心里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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