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扒玉米皮

地里的玉米刚归拢完，张三就上山来了，蹲在玉米堆旁，把村里这些日子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时老太听着，末了拍板：“先把这些玉米送回村里家去。”

汉子们立刻动起来，牵来牛马驴，把玉米棒子往牲口背上的筐里装，装得满满当当；剩下的就用筐背着，一趟一趟往山下运。时老太带着家里的女人和娃娃们跟在后头，脚底下踩着山道上的碎石子，一步一步往村里走去。

崖洞这边，只留了时小五和他那群鸡。小五说：“这些鸡带回村里，怕是要耗不少粮食，先在这儿养着，等过些日子再说。”

时老太瞅着孙子一个人在这儿，心里头不落忍，怕他夜里孤单，又怕山里有啥动静。琢磨了琢磨，喊住李四夫妻俩：“你们俩留下搭个伴吧，也好给小五做口热乎饭。”李四两口子应了声，便留在了崖洞边。

村里人远远瞅见时老太一家子，好几个人迎上来。

“老嫂子，这是回来啦？”

“嗯呐，”时老太擦了把额头的汗，“如今太平了，山里终究不方便，还是回村里住着舒坦。”

“可不是这话嘛，山里进出都得爬山，哪有村里便当。”

有人眼尖，瞅着筐里的东西问：“婶子，这一筐一筐的是啥呀？”

时老大从筐里拎出一个玉米棒子，冲其他人摆了摆手让接着忙活，又让时雯在边上陪着，自己笑着解释：“这是在深山里寻着的，咱也不知道正经叫啥。”说些剥开了玉米皮“我瞅着黄生生的，吃着也不赖，就管它叫‘棒子’。你瞧瞧这个头，拿它打人一下，可疼了，可不就像个棒子嘛。”

那几人一听，赶紧接过去传着看，又凑上前闻了闻，连声说：“不错不错，瞧着就瓷实，准是好粮食。”

其中一个琢磨着说：“婶子，明年开春，俺家用麦子跟你换点种子行不？”

时老太爽利地应道：“好啊，没问题！谁家想换，到时候尽管来，我给你们挑好的留着。”

“那可多谢婶子了！”

“谢啥，都是乡里乡亲的。”时老大摆摆手，“咱先不唠了，明年开春再说”

“哎，好！你们先回去歇着，这一路走回来，指定累坏了。”

时老太进了院子，四下瞅了瞅，还是老样子——青砖地缝里长了点青苔，窗棂的上的漆皮掉了些，看着是旧了些，可心里头亲得很。

她回到里屋，往自己那铺大炕上一躺，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还是这炕得劲……”嘟囔了一句，眼皮子就沉了，没多大会儿就打起了轻鼾。

时雯见阿奶睡熟了，轻手轻脚地把从山里带回来的被褥、衣裳一件件拾掇好，叠得整整齐齐，往柜子里归置。

时老太迷迷糊糊地，竟梦到了老三。那个当年被老头子狠心送人的娃，小脸胖呼呼的，正睁着俩大眼睛瞅她，她想伸手抱，娃却一下子没影了。

“哎哟！”她猛地从炕上坐起来，心口“咚咚”直跳，额头上沁出层薄汗。这事儿都多少年了，家里人谁也不敢提，她自己也早压在心底，今儿个咋就梦着了？许是今天下山太折腾了，实在太累了？

时老太使劲晃了晃脑袋，才算缓过神。瞅见时雯正把最后一件衣裳叠好放进柜子，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她这才悄悄摸向怀里，掏出那一打用油纸包着的银票。

手指在纸面上捻了捻，她掀开炕头那个旧木箱的盖子，把银票往最底下一塞，又仔细用几件旧棉衣盖严实了，这才锁好箱子，长舒了口气。

时雯瞅见了，随口问：“阿奶，咋不把银票藏地窖里了？”

时老太拍了拍炕边的木箱：“不放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地窖里爬上爬下不方便，拿取也费事。如今家里人多，真要有啥急事，再从这儿取也不迟。”

“阿奶说得是，这停战协议刚签没多久，短时间内，总该不会再打起来了。”

时老太望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时家的女人们在家拾掇屋子，男人们接着往回运山里的玉米。

第二天吃过早饭，家里的女人和娃娃们就围坐下来，开始剥玉米——先前只是从秆上掰下来，外面的皮还没扒呢。女人们各自搬个小凳子，手里麻利地剥着玉米皮，嘴里闲闲地聊着天。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县里的包子铺。时雯抬头问时小四：“四哥，你那包子铺还打算开不？”

时小四摇摇头：“暂时不开了，先缓阵子看看再说。”

时雯“哦”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那两亩韭菜，拉着时小四就往外走：“四哥，走，咱去瞧瞧那韭菜还在不在。”

这一看可不要紧，俩人当场就气着了——两亩地的韭菜，竟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是东倒西歪，明显是被人连根挖走了。时雯气得直想骂人，可转念一想，好歹没给全挖光，这才强压着火，气哼哼地往家走。

回去把这事一说，刘氏赶紧劝：“想开点，不就是点韭菜嘛，明年咱再种就是，值当的气成这样？”

牛氏却说：“等着，大伯娘这就去村里问问，到底是谁手这么欠，给挖走了！”

牛氏刚要起身，就被时老太叫住了：“站住。知道是谁挖的，你还能把韭菜要回来？净是自找气受。有那功夫，不如多剥几个玉米。”

牛氏听了，悻悻地坐下，手里的玉米皮被撕得“刺啦”响。

一堆堆玉米被剥去外皮，露出里头金黄饱满的籽粒，在院子里堆得老高，瞧着就像一座座小金山。时家人越剥越有劲头，手上的动作飞快，嘴里还哼起了小调。

剥下来的玉米皮也不糟蹋，一抱抱归拢到一起，搬到院子外头的空地上摊开。这东西晾干了，可是做饭点火的好柴禾，一点就着，火势还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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