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洗石头

等屋里的男人们都散了去，时老太拉着任静的手，一叠声地问起那边的光景：“你们在那边，到底住的啥地方？”

任静刚端起茶碗抿了口，闻言就笑：“还能住啥，县衙后院呗。”

这话刚落，旁边的牛氏就咋呼起来：“哎哟！那可是金贵地方，多气派啊！”

任静却撇了撇嘴，放下茶碗摆手：“大伯娘，气派啥，除了顿顿能混个饱，别处没一样好。那屋柱子上的漆皮都掉光了，风一吹，窗户吱呀吱呀响得能吵死人，也就万幸房顶还没漏雨。”

“县衙能这么破？”牛氏眼睛都瞪大了，满脸不信。

“咋不能？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空落落的屋子看着都冷清。”

一旁的刘氏听着，忍不住插了嘴：“这是为啥呀？县太爷的住处，咋能连家具都缺？”

“还不是上一任县老爷闹的。听说他离任的时候，把屋里能搬走的好家具，全打包带走了，留给大哥的就只剩个空壳子。”

“好家伙！还能这么干？”旁边的时雯听得眼睛发亮，凑过来追问，满是好奇。

“可不嘛！说到底还是那县太穷了，不然也不至于让老爷们连这点家当都惦记。”

刘氏又追问：“能有多穷？总不至于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吧？”

任静摇了摇头，语气也沉了点：“饱饭倒还能混上，就是想买点啥难。街上的商铺，你要想称点糖、抓点茶叶，门儿都没有——压根就没货。”

“那可真是够穷的！”时雯咋舌，忍不住插了句。

刘氏还不罢休，又问：“那肉呢？总能买到点肉吃吧？”

“肉倒有，不过都是农户自家养的猪，数量少得很，得赶巧了才能碰上。”任静回忆着，“再说那地方的山，也跟咱这儿不一样，山上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满眼看去全是黑乎乎的石头，连点野菜都不长——想挖点野菜贴补，都没处找去。”

“黑乎乎的石头？”时雯抓着这话就不放，凑得更近了，“是啥样的石头？能点着不？”

任静被她问得愣了下，随即笑出声：“傻妹妹，黑石头咋能点着？”

时雯听了，嘿嘿笑了，屋里的女人们也跟着笑起来，方才那点关于“穷”的愁绪，倒散了不少。

时雯耳懒得听屋里女人们聊后院的闲天，转身就找到时义：“三哥，三嫂说那边山上满是黑乎乎的石头，这话是真的不？”

“真的啊，咋了？”

“那黑石头能点着取暖不？”时雯追问。

时义听了这话，笑了：“你还别说，我早先也以为那玩意儿跟木炭似的能烧，还特意挖了些回来。是能点着，可差点没把我熏死！后来跟当地的小吏打听，才知道那东西不到实在没柴烧的地步，没人敢用来做饭取暖。那烟大得哟，一屋子跟起了火似的，每年冬天都有因为点这‘黑石头’，一家子被熏没了的。”

这话刚落，时雯反倒乐了，拍着手说：“大哥这是守着一座宝山还不知道呢！”

时义皱着眉：“啥宝山？那破石头除了冒烟还能有啥用？”

“这你就不懂了，”时雯神秘兮兮地，“我说是宝，那肯定是宝。”

俩人正说着，时山路过刚好听见“黑石山”“宝贝”的字眼，问：“你们说黑石山的石头是宝贝？”

“爹，可不是嘛！那是大宝贝！”时雯赶紧应道。

时山愣了愣，转身就往自己院里去，没一会儿背筐里装着黑石头出来，递到跟前：“小雯，你看，这个是不是你说的宝贝？”

时雯点头如捣蒜：“嗯嗯！爹，咱家咋还有着这个？”

时山笑着说：“上次去给你大哥送麦子，回来时路过那黑石山，看着这石头怪稀奇的，就顺手装了几块回来，想着留着玩的。”

时雯蹲在那堆黑石头跟前，眼睛亮得像掺了星子，扭头冲时义笑：“三哥，您瞧好了，今儿咱就把这破石头变宝贝！”

时义搓着手凑过来：“好的！你说咋干，哥听你的！”一旁的小署也踮着脚看。

“先劳烦三哥找个家伙，把这石头敲碎些！”

时义转身就抄起墙角的铁锤，“咚咚”几下，黑石头就裂成了小块，石末子溅在他裤脚上，他也不在意。

“小署，去厨房端两盆清水来。”时雯又开口。小署应了声“好嘞姑娘”，拔腿就往厨房跑。

东西都齐了，时雯说：“三哥，先放水里洗一洗。”

时义愣了愣，盯着盆里的清水，又瞅了瞅黑乎乎的石头：“小妹，这黑石头用水洗？能成吗？你……你脑子没犯迷糊吧？”

时雯笃定地点头：“放心，错不了！阿奶早前不就说过，少说话多做事。”

时义被这话堵了回去，只好叹口气，把碎石头一块块放进水盆里搓洗，没一会儿，清水就变了黑水，他的手也染得乌黑，比那黑石头还深些。

“小署，再去拿个大眼筛子来。”时雯又吩咐。小署立马跑去杂物房，翻出筛子递过来。时义按照时雯的意思，把盆里的黑石头倒进大盆，再用筛子过了一遍，筛下去的细石末子全留在盆底，筛子上的黑石被留了下来，时雯见状道：“你手里盆底这些就别要了，留着也没用。”

时义听话地把盆底的黑石给倒了，回头看时雯：“接下来咋弄？”

“不急。”时雯指着那盆黑水，“擦这盆水放屋里，别冻成冰。让这水沉淀一晚上，明儿三哥再想办法弄点黄土和石灰来，到时候咱再接着弄。”

时义点点头，看着那盆黑水，又看了看自己乌黑的手，心里还是犯嘀咕：这黑石头到底能变成啥宝贝？可瞧着时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又把疑问咽了回去——反正小妹向来有主意，跟着她干准没错。

时山在旁边看得更惊奇了，忍不住咂了咂嘴：“这丫头脑袋里净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好的石头洗来洗去，难不成还能洗出金疙瘩？”话虽这么说，他却往前挪了两步，眼睛紧紧盯着那盆黑水，倒真想看看能洗出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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