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速战速决,井底之蛙,不知道皓月当空
冷锋的喉结在脖颈间狠狠滚了一圈,迷彩服的衣角被他攥得发皱,指节泛出青白。
国内对老兵的敬重早刻进了军人的骨子里,那些在枪林弹雨中爬过、在边境线上守过的老前辈,一句话的分量能压过十份军部红头文件,这是刻在血脉里的认知。
他猛地转头看向邵斌,对方眉头紧锁,眉间的纹路深得能夹死蚊子。
板砖和史三八也没了刚才拍着大腿骂陈榕的戾气。
几人眼神撞在一起,满是慌神。
“安部长没说错……这些老兵要是真不明真相站那小孩那边,这事就真的难办了。”
过了好一会,板砖挠了挠后脑勺,指腹蹭过刚冒出来的胡茬,声音比平时低了半截,带着几分干涩。
他突然想起前几年抗洪的场景。
当时堤坝要决口,水流湍急得能卷走石头,一个左腿截肢的退休老兵拄着木拐杖站在泥水里,军裤卷到膝盖,露出空荡荡的裤管,就说了句‘子弟兵跟我上’,原本有些退缩的新兵蛋子瞬间红了眼,跟着老爷子往洪水里跳。
那股劲,谁看了不心头一震?
“这些老爷子们号召力太强了,他们的军功章是拿命换的,说话比军长都管用。”板砖的声音更低了,“真闹到军部门口,不管真相如何,都必须先给老兵几分面子,这事情难办了。”
“别在这愣着了!”
安涛语气里满是不耐,“赶紧去审判庭把控告材料理清楚,每条罪状都要写具体,演习的时候他炸军火库,得写清楚损失了多少模拟装备,列个清单附上去;这次打我,得把伤口照片附上去,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小混蛋的暴行,速战速决,就算审判,也必须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还有,找到龙小云,让她快点过来,必须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老兵那边的人越多,到时候想收场都难!”
他说到“打我”两个字时,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的怒火混着屈辱往上涌。
活了几十年,从基层后勤干到总务部长,见谁都是被捧着的。
现在居然被一个八岁毛孩揍得满脸是血。
传出去他这张脸就不用要了,以后在军部还怎么抬得起头?
话音未落,肚子里的绞痛又翻涌上来,像有只手在里面拧毛巾,力道大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这小家伙力气真的很大。
安涛疼得龇牙咧嘴,没再管冷锋几人,捂着肚子踉跄着往卫生间冲。
那急迫的模样让冷锋几人都看傻了眼,到了嘴边的“安部长您慢点”也咽了回去,走廊里只剩下他远去的脚步声和几人面面相觑的沉默。
看着安涛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冷锋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撞在墙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弹回来差点砸到史三八的鞋。
他脸色铁青,像憋着一股没处发泄的火气。
“玛德,这些老兵肯定是被人当枪使了!那个陈榕连总务部长都敢打,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我看边防的人本来就没什么真本事,一个个跟街头小流氓似的,仗着在边境混过几天,会打两枪,就觉得自己了不起,连军部规矩都不放在眼里!”
“你别皮了!”
邵斌猛地抬手,用力拍在冷锋后背上。
他的力道重得让冷锋踉跄了半步,差点撞在墙上,迷彩服的肩章都被拍得歪了,晃悠着像是要掉下来。
邵斌的脸色比冷锋还难看,眼底满是疲惫,血丝爬满了眼白,像是几天没合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混账话?当初我就劝你,追龙队的时候别太急,处理陈榕的事更要沟通好,你偏不听,非要速战速决,将那个老黑关起来,结果呢?陈榕大闹演习,现在好了,俞飞没了,老兵闹起来了,战狼都快被你搅和散了!你满意了?”
冷锋被怼得脸颊通红,从脖子红到耳根,像被泼了盆热水。
他梗着脖子反驳,声音都有些发飘,带着不服气的倔强:“邵副队,不是我急!那孩子的性子你也看到了,不爽就干,这次又动手打安部长,这可是总务的部长啊,结果,这个小破孩下手一点都不留情!他眼里还有没有纪律?俞飞牺牲的时候,他站在旁边连眼泪都没掉,就抱着胳膊冷眼旁观,那副冷血的样子,换你你能忍?”
“忍不忍不是你说了算!”
邵斌上前一步,盯着冷锋的眼睛,鼻子都快碰到冷锋的鼻子,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十足的分量。
“俞飞是我们的兄弟,他的仇我们要报,但不是用这种不计后果的方式!现在老兵们站在陈榕那边,你要是再这么冲动,在审判庭上乱说话,最后倒霉的是整个战狼!到时候军部解散战狼,你哭都没地方哭!”
板砖赶紧拉着冷锋的胳膊,手心全是汗,湿滑滑的,小声说:“冷锋,邵副队说得对,咱们现在得先顾着大局……上次我叔,就是那个在军部纪检处的,跟我说过,老兵的事最敏感,前年有个连长跟老兵吵了架,直接被调去看仓库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要是真把老兵们惹急了,军部追究下来,咱们战狼就真的完了。”
说着,邵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随着俞飞的牺牲,我们战狼和陈榕之间,已经是死结了。”
史三八也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想抽根烟却又想起军部禁烟,手顿了顿,又塞了回去,指尖在烟盒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是啊,早知道,当初就和这个陈榕和老黑好好聊,不把老黑关禁闭,说不定就不会闹到今天这步田地了……俞飞要是还在,肯定也不赞成这么急着审判。”
提到俞飞,冷锋攥着拳头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掌心传来刺痛感,却远不及心里的憋闷。
他看着邵斌严肃的脸,又想起俞飞牺牲时的场景。
俞飞倒在血泊里,最后看陈榕的眼神满是不甘,像根刺扎在他心上。
他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喘不过气。
冷锋知道邵斌说得对。
可一想到陈榕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想到陈榕揍他们时眼里的狠劲,那股火气就压不下去。
走廊里的空气沉得像灌了铅,几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再说话。
另一边的宿舍里,窗帘拉得半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光斑,落在书桌的军徽摆件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龙小云坐在书桌前,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手机壳上的“战狼”二字被她攥得发烫,仿佛要将那两个字嵌进掌心。
手机听筒里传来龙老沉稳的声音:“小云,支持陈榕的老兵几乎都是东南军区的人。”
她猛地抬起头,眼底满是诧异,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像被针扎了一下:“东南军区?怎么会是他们?陈榕不是康团长手下的兵吗?康团长不是铁拳团的团长吗?这跟东南军区有什么关系?这根本说不通啊!东南军区的人为了区区一个团长出头?”
“你这丫头,还是太年轻,看事情只看表面。”
龙老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电话机的电流声,却依旧清晰有力。
“康老早年是东南军区的老首长,那些人现在要么退休了,要么还在东南军区任职,有几个现在都是师级干部了。他们念着康老的情分,听说陈榕是康雷的兵,而康雷是他们老首长的后代,自然会站出来支持,这层关系,你之前没理顺。”
龙小云沉默了几秒。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爷爷,要是这件事真的这么麻烦,战狼我解散算了,我不想管了……”
这些天,俞飞的牺牲像块石头压在她心里,沉甸甸的;和冷锋的争执让她心烦意乱,像一团乱麻。
老兵的抗议更是让她焦头烂额,无从下手。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当初非要组建战狼是不是一个错误,要是安安稳稳地听爷爷的话,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是不是就能活得轻松点。
“你这丫头,说的是反话吧?”
龙老的笑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像小时候她摔疼了哭,爷爷哄她时的语气,温暖又有力。
“当初是谁哭着闹着要自己组建队伍,说不想嫁给我战友的孙子,想靠自己在军队里闯出名堂?你当时把军装往桌上一摔,说‘我龙小云的命要自己攥着’,现在遇到点困难就想撂挑子了?这可不像我的孙女。”
龙小云的脸颊微微发烫,想起当年的事,耳朵尖都红了。
那时候她刚从军校毕业,爷爷给她安排了相亲,对方是老战友的孙子,很优秀,是旁人眼里的好归宿。
可她不愿意,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该被安排,就跟爷爷大吵一架,非要去西南组建战狼,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确实冲动,可话到嘴边,还是硬着头皮道:“那时候不是年轻不懂事嘛……现在不一样了,战狼出了这么多事,俞飞没了,兄弟们人心惶惶,我怕我撑不下去,真的怕……”
“撑不下去也得撑!”
龙老的语气突然沉了下来,没了刚才的笑意,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记住,在军队里,没有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当年我打游击战的时候,被敌人围在山里,断水断粮三天,照样突围了。这点困难算什么?这件事没有对错,只有大局和小我。个人的情绪、个人的恩怨,都必须服从集体,服从大局。”
“那些只盯着眼前这点恩怨,看不到整个军队利益的人,就是井底之蛙,永远看不到皓月当空。戴老他们就是这样,被自己的小格局困住了,眼里只有私人利益,你不能跟他们一样。”龙老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带着长辈的叮嘱,语重心长。
“高世巍欠我一个人情,当年他在东南军区当团长时,犯了纪律要被处分,是我保下来的。他现在是东南军区的总司令,这些老兵都是他的老部下,他一句话,那些老爷子肯定会听。他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操心这些,好好准备审判的事,走好每一步,别让爷爷失望。”
说完,龙老就挂了电话后,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楼下统帅府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多个老兵。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有的拄着拐杖,拐杖头磨得发亮,一看就用了很多年;或站或坐,围着康团低声说着什么,气氛却很凝重。
康团蹲在地上,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兵说着话,手里还拿着水壶,给老爷子递水,动作恭敬又细心。
何志军被挤在人群外面,脸色难看,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有个老兵指着他的鼻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唾沫星子都溅到了何志军的军装上。
何志军只能无奈地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显得格外狼狈。
龙老轻轻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能这么快召集这么多东南军区的老兵,肯定是老戴的手笔。
只有他才有这手段,能一下子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而能压下这些老兵的,确实只有高世巍,毕竟高世巍是东南军区的最高指挥官,那些老兵毕竟都是东南军区出来的,心里还是认他的……
想到这些,龙老拨打了高世巍的电话,指尖在拨号键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这个时候,龙小云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些,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些,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挂着一套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星徽闪着冷光,领口的纽扣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像是被精心呵护着。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套军装,当年组建战狼时,她就是穿着这套军装在成立仪式上讲话的,承载着她最初的梦想和热血。
她拿出军装,对着镜子慢慢穿上,系好腰带,腰带扣对齐裤缝,整理好衣领,手指抚平肩章上的褶皱,动作一丝不苟,像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任务,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渐渐变了,疲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当年西出京城、奔赴西南时的决绝和精神,像重新点燃的火焰。
那时候的她,穿着这套军装,英姿勃发,站在西南军区的操场上,对着选拔出来的队员说“我要带你们成为最厉害的”,眼里的光比太阳还亮,自信又耀眼。
“这次审判后,我得带着战狼去国外深造,重塑队伍,过段时间再回来。”
龙小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决心。
推开门的瞬间,走廊里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拂起她额前的碎发,发梢扫过脸颊,有些痒。
龙小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军部特有的消毒水味和青草味,熟悉又安心。
她刚要迈步往前走,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拐角。
那人背对着她,肩膀挺得笔直,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在走廊里显得格外醒目。
听到脚步声后,那人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看着龙小云,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意:“龙队长,我们能聊聊吗?我是审判长,方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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