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我没权力,我没资格,但我是审判长
“慢着!”
方唐往前踏出一步,军鞋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嗒”的一声清脆回响,像一颗石子投入沸水中,瞬间压下了法庭里隐约浮动的议论声。
他抬手理了理歪斜的军衬领口,抬眼看向赵虎时,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声音沉稳得像淬了钢的军刀。
“赵首长,我请求当庭说明调查到的核心情况——这些不是无关紧要的细节,是支撑审判的关键依据,程序上不能省略,也不该省略。”
赵虎眉头拧得更紧,额角的青筋像蚯蚓般微微跳动。
他往前逼近半步,身上沉淀了数十年的沙场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向方唐,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说了,你没资格!也没这个权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与不容置喙。
“这件事涉及SS级档案,早在你接手本案前,军部就有明确规定:非授权人员禁止触碰!现在,立刻转身离开这里,明白没有?”
“我确实没权力干预SS级档案的流转流程,也没资格绕过保密条例查探核心机密。”
方唐迎着赵虎的威压,肩膀却挺得更直,军裤的裤线绷得笔直。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陪审席的将官、旁听席的文职人员,最后落在审判席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但我是这场军事审判的登记在册审判长——只要军部没下正式的撤换文件,只要法槌没敲下闭庭的信号,我就有义务把调查到的真相说出来,这是审判长的职责,与权力大小无关,与军衔高低无关!”
他话音刚落,审判席上就传来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是安涛。
他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审判桌上,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里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方唐同志,有话快说!别在这里拖延时间,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扰乱法庭秩序。”
安涛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前排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别忘了,这是SS级审判,你这点职权,连档案袋的封条都没资格碰,少在这里自不量力。”
台下的议论声瞬间又涌了上来,像被捅开的马蜂窝。
“安部长说得对,SS级的案子哪轮得到他一个审判长插嘴?这可是军部直接督办的事!”
陪审席后排,一个穿总务部制服的干事压低声音,偷偷对着身边人撇嘴。
“我看他就是想借着‘同情孩子’博好感,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规矩。”
“可不是嘛!看看石旅长他们鼻青脸肿的样子,那孩子本来就有错,他还硬要护着,这审判长当得也太偏了,一点都不公正!”旁边的参谋跟着附和,眼神里满是不屑。
“小声点!没看赵首长脸都黑了?一会儿迁怒到咱们头上就麻烦了!”有人赶紧拉了拉同伴的胳膊,却还是忍不住往方唐那边瞥。
就在这时,站在被告席上的陈榕突然抬起头。
他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军帽下原本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方唐,稚嫩的嗓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尖锐。
“我说过了,你走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陈榕身上。
这孩子明明才八岁,身形比同龄孩子还要瘦小些,肩膀窄窄的,军装穿在身上像套了个空壳,可此刻站在那里,却像株迎着寒风的小松柏,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半分怯懦,只有倔强和抗拒。
陈榕死死盯着方唐,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我早就说过,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的命,我自己扛,用不着你为了我赌上职业生涯——你要是被撤了职,我不会领你的情!”
方唐愣住了,他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陈榕会是这个反应。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同情,是想还他一个公道。
可陈榕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你以为你念几句调查结果,他们就会相信你?”
陈榕冷笑一声,目光快速扫过赵虎紧绷的脸、石青松肿成馒头的眼角,还有审判席上安涛阴鸷的眼神,眼神里的嘲讽像冰碴子一样扎人。
“他们眼里只有‘军功争议’‘扰乱军纪’,只有石旅长嘴里‘带血的门牙’,谁会在乎我为什么要闹战狼、为什么要碰火药库?”
他往前挪了一小步,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你以为你说我可怜,他们就会心软?别傻了!我一个八岁的孩子都懂,说多无益了,就让他们审判吧,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春风都吹不起半点涟漪,且看丑恶如何开垦,早出什么样的人间世界。”
方唐闻言,愣愣看着这个早慧的孩子。
原来,他什么都懂!
但这么小就懂了,他经历了什么事情?
”
方唐看着陈榕倔强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在场所有人,声音比之前更响亮了些,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代表的是军事法庭的正义,是军人的公道!为什么不让我说?这无关职务高低,也无关SS级档案的保密级别!”
“这关乎一个八岁孩子的清白,关乎我们这些穿军装的人,是否还能守住‘功过分明、公道在心’这八个字!”
他毫不理会审判席上安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这个时候,安涛的脸已经从苍白变成了铁青,手指死死攥着木槌,指缝里渗出冷汗。
方唐并不理会,也无视了身边赵虎几乎要结冰的目光,伸手指向陈榕,一字一句地开口。
“他叫陈榕,代号‘小萝卜头’——这个代号不是他自己取的,是边防某的战士们给他取的,因为他从小就在边防基地长大,跟着战士们一起出操、一起站岗、一起趴在雪地里练瞄准,比谁都清楚军人的职责和尊严。”
“他今年才八岁。”
方唐的声音顿了顿,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我听说过他的故事,他六岁那年,被绑架了。整整一个月,他被关在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不见天日,没有足够的食物,没有干净的水,只有无边的黑暗、潮湿的井壁,还有偶尔爬过的老鼠和蟑螂陪着他。”
“什么?被绑架了?这是真的假的?”
“关在枯井里一个月?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活下来?这也太惨了……”
“我儿子今年也六岁,晚上走夜路都要我抱着,他居然一个人在井里待了一个月……”
方唐的话刚说完,法庭里就炸开了锅。
众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议论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之前他们只觉得陈榕“顽劣”“不懂事”“目无军纪”,可谁也没想到。
这个被指控“打上级、炸军火库”的孩子,竟然遭遇过这样的惨剧。
有人下意识地看向被告席上的陈榕,看着他瘦小的身子、洗得发白的军装袖口,想到他在黑漆漆的枯井里蜷缩的样子,眼神里的指责渐渐被心疼取代。
还有人偷偷抹了把眼睛,尤其是几个做母亲的女干事,眼圈都红了。
石青松却突然冷哼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故意抬高音量让所有人都听见。
“就算他被绑架过,那又怎么样?这能成为他扰乱军纪、动手打上级的理由吗?难道受了苦,就可以无法无天?”
“不,这不能成为他违纪的理由,但这能让我们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方唐猛地转头看向石青松,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他在枯井里的时候,没有放弃过生的希望。他每天都在给妈妈写信,哪怕不知道信能不能寄出去,哪怕不知道妈妈能不能看到,他还是坚持写,一天都没断过。”
“他说,只要写信,只要把对妈妈的想念写在信里,他就觉得妈妈在身边,就有勇气继续活下去,就有力气试着往上爬。”
方唐手里没有信,他似乎看着信,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缓缓念出了信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妈妈,我每天都在找你,但找不到你,我多想化为井口的蝴蝶,飞啊,飞啊,我就可以飞回你的身边了……”
方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带着颤抖,消散在安静的法庭里。
法庭里静得可怕,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连审判席上的安涛,也沉默了下来,手指不再敲击桌面,脸色难看至极。
他没想到方唐竟然查到了这么多,这完全打乱了龙老的计划。
方唐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继续道:“他每天都在写信,每天都在爬井,每天都在爬井,他为了找到妈妈,爬了一个月的井,艰难地活了下来。”
“但是,他回家后,见到他的妈妈,他四处打听,才知道妈妈被人禁锢了起来。”
方唐的声音里满是愤怒,音量陡然提高
“有人告诉他,他的军人父亲‘没地位、没身份’,配不上出身优渥的妈妈,所以对方不肯放她走。他信了,他觉得只要自己拿到一等功,成为部队里的‘大人物’,就能让那些禁锢妈妈的人害怕,就能把妈妈接回来,就能让一家人团聚。”
“所以,他才会那么在乎军功,才会为了军功和战狼突击队产生误会。”方唐看向在场所有人,语气沉重得像压了块石头。
“我不知道他和战狼的军功争议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人为操作的隐情。但我想请大家在审判他之前,记住一件事——这个才八岁的孩子,为了找到妈妈,在枯井里挣扎了一个月,靠着刻给妈妈的字活了下来。他所做的一切,疯狂也好,冲动也罢,只是为了一家人能团聚。”
“他才八岁,把‘一等功’当成救妈妈的钥匙,他疯狂一些,有什么错?”
最后一句话,方唐几乎是吼出来的。
法庭里彻底安静了,所有人都低着头,脸上满是羞愧和震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之前指责陈榕的人,此刻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石青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反驳,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之前一直强调自己被打得多惨、陈榕多过分,却从没想过,这个孩子背后竟然有这么凄惨的遭遇。
陈榕依旧低着头,军帽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
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瘦小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
或许是方唐的话触动了他,或许是众人的目光让他觉得不自在,但他依旧没有抬头,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像株沉默的小松柏,倔强地扛着所有目光。
就在这时,审判席上的安涛突然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闭嘴!一派胡言!来人!把方唐押出去!”
他说着,一把抓起桌上的木槌,使出全身力气重重地敲击在审判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震得桌面上的文件和钢笔都跳了起来,也震得所有人都浑身一震。
(https://www.24kkxs.cc/book/4244/4244228/22484760.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