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没什么，就是听人提起过。”我笑了笑，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在撒谎。虽然微小，但我太了解他了，那一瞬间的停顿足以说明问题。
钟盛真的和星河会所有关系吗？
他和丹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指向一个我不愿相信的可能性。
我必须去那个星河会所一探究竟。
4
星河会所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外表低调奢华。
我穿着一身得体的晚礼服，戴着墨镜和假发，跟踪丹丹来到这里。
大堂经理拦住了我：“小姐，请问有预约吗？”
“我是陪丹丹来的。”我镇定地说，指了指前方的丹丹。
经理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丹丹小姐没说有朋友一起。”
就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怎么了？”
“陈总，这位女士说是丹丹小姐的朋友。”
那位陈总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突然笑了。
“新面孔？不错，难得看到这么有气质的。让她进来吧，今天客人多，多一个也无妨。”
我松了口气，跟着他们进入会所内部。
装修极尽奢华，水晶吊灯下，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穿梭其中，陪着各种中年男人谈笑风生。
丹丹被引导进入一个包间。
我假装去洗手间，实则躲在附近的角落，偷偷观察。
不久，从包间里传来说笑声。
我悄悄靠近，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坐着五六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丹丹和另外两个年轻女孩正在给他们倒酒。
“丹丹，听说你手术恢复得不错？”一个秃顶男人笑着问。
丹丹勉强笑了笑：“嗯，都好了。”
“我就说嘛，找医生做这种手术，一定要找最好的。”
那人得意地说，“虽然贵点，但安全啊。”
另一个男人举起酒杯：“老陈，你这生意做得真绝，找这些绝育过的小姑娘，我们玩起来多放心啊，不用担心那些麻烦事。”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原来如此……这些富豪专门寻找绝育过的年轻女性，所谓的“无风险”……
“这批女孩质量都不错，特别是这个丹丹，”老陈压低声音说。
“游泳运动员，身材一流，而且乖巧听话，家里条件差，愿意配合。”
“那个游泳教练还会介绍更多吗？”一个男人问道。
我的心猛地一跳。游泳教练？难道真的是钟盛？
老陈笑了笑：“这个嘛，我们保密。不过我可以保证，质量都有保障。”
丹丹的表情变得僵硬，但她很快恢复了笑容，继续给他们倒酒。
当她转身时，我分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屈辱。
我的心乱如麻。丹丹确实绝育了，这些富豪确实在利用她，但中间的环节到底是什么？
钟盛究竟参与了多少？
正当我思考时，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慌忙站起来：“我……我找洗手间。”
“洗手间在那边。”她指了指走廊尽头，眼神里满是怀疑。
我只好朝那个方向走去，但走了几步又折返，躲在一根立柱后面，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富豪们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这些女孩摘除子宫后，我们完全不用担心意外怀孕，多好……”
“……手术费是挺贵的，但算下来也值，毕竟后患无忧嘛……”
“……别看她们年纪小，需要钱的时候，什么都愿意做……”
我的手微微发抖，但还是稳住了手机，将这些残忍的对话录了下来。
突然，丹丹从包间里冲了出来，径直跑向洗手间。
我悄悄跟了过去，看到她对着镜子，无声地流泪。
那一刻，我对她的情感从同情转为复杂的愤怒和怜悯。她到底是受害者，还是自愿的参与者？
5
周末，钟盛说要去参加一个教练研讨会。等他离开后，我悄悄来到车库，打开了他的车。
翻开副驾驶的杂物箱，我找到了一叠票据。
停车场、加油站、餐厅……
突然，一张粉色的票据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拿起来仔细看，是一张妇科医院的停车票据，日期是一个月前。
我的心猛地一沉。
钟盛为什么会去妇科医院？
我继续翻找，在座椅下面发现了一本记事本。
翻开一看，里面记录着一些日期和金额，还有几个缩写：DDD 5W，LXY 6W……
DDD……刁丹丹？5W是五万的意思吗？
我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这些记录意味着什么？
难道丹丹的指控是真的？
钟盛真的参与了那些肮脏的交易？
我拿出手机，打开他的定位历史记录。之前我们约定过，为了安全起见互相共享位置。
令我惊讶的是，过去几个月的定位记录大部分都被删除了，只保留了训练馆和家之间的轨迹。
为什么要删除位置记录？
如果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坐在车里，心如刀绞。我爱钟盛，相信他是个好人，可眼前的证据又让我不得不怀疑。
那张妇科医院的票据，那本可疑的记事本，那些被删除的位置记录……
我该相信谁？我该相信什么？
回到家后，我开始留意钟盛的一举一动。
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认真，温柔，关心学生。
可我已经无法用单纯的目光看他了。
每一个电话，每一次出门，都让我心生疑虑。
距离选拔赛只有两天了，我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真相。
6
选拔赛当天，游泳馆人声鼎沸。作为省队选拔的重要赛事，不少媒体记者也来了现场。
我的心情异常紧张，不仅因为比赛本身，还因为我发现丹丹一大早就在和几个记者密切交谈。
“芸姐，你今天怎么也来了？”丹丹看到我，脸色微变。
“来看比赛啊，你今天状态怎么样？”我假装轻松地问。
她摇摇头：“不太好，最近身体一直不太舒服。”
我注意到她和那几个记者交换了眼神。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丹丹今天是不是要公开指控钟盛？
比赛开始了。
钟盛站在泳池边，全神贯注地盯着选手们的表现。
丹丹明显状态不佳，最终成绩惨淡，连预赛都没通过。
“怎么回事？”钟盛皱着眉头问她，“你平时的水平不是这样的。”
丹丹低着头，没有回答。我注意到她的手在发抖，眼神中闪烁着决绝。
比赛结束后，丹丹走向那几个记者。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行动。
“各位记者朋友，”我快步走上前，大声说道，“省体育局刚刚通知，有重要政策宣布，请跟我到会议室去。”
记者们面面相觑，但职业敏感让他们迅速跟着我走向会议室。
丹丹站在原地，一脸错愕。
把记者们引到会议室后，我找借口离开，打算回去找丹丹。
然而，刚走到泳池边，就看到一幕让我心跳几乎停止的场景。
丹丹站在泳池边，身边是两名警察。钟盛站在对面，脸色苍白。
“就是他！”丹丹哭喊着，指向钟盛。
“就是钟教练强迫我摘除子宫的！他说如果我不照做，就取消我的参赛资格，让我失去所有机会！”
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钟盛震惊地摇头：“丹丹，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做任何事！”
丹丹突然掀起上衣，露出腹部的疤痕：“看！这就是证据！他逼我摘除子宫，好让我被那些有钱人玩弄！”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声。
我的心跳如鼓，冷汗直流。
“警察同志，我有证据证明钟教练是清白的！”我冲上前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
7
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气氛凝重。
丹丹坐在一边，眼睛红肿。
钟盛坐在另一边，脸色铁青。
我站在中间，手里拿着手机。
“刁丹丹，你再说一遍，是谁强迫你做绝育手术的？”警官严肃地问。
丹丹抽噎着说：“是钟教练……他说如果我不这样做，就会让我失去一切机会……他说有些富豪愿意付高价，但前提是我必须先做那个手术……”
“你有什么证据吗？”警官问。
“我腹部的疤痕就是证据！还有，”她指着钟盛。
“他经常带我去妇科医院检查，安排医生给我做手术。手术费用都是他出的！”
钟盛激动地反驳：“这是诬陷！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警官转向我：“栾女士，你说你有证据能证明你丈夫是清白的？”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视频：“这是在星河会所拍摄的。我请你们看完再做判断。”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中，那些富豪肆无忌惮地谈论着“绝育女孩”和“无风险享乐”。
丹丹出现在画面中，为他们倒酒，陪笑。
“……这批女孩都是自愿的，家里缺钱，什么都愿意做……”视频中老陈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给丹丹介绍的医生是最好的，虽然手术费贵了点，但安全啊……”
“……她拿了五万块，父母还不知道呢，都以为是训练补贴……”
丹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警官皱着眉头，继续看下去。
视频中，丹丹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哭泣，自言自语：“值得吗……为了钱……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警官关掉视频，严肃地看着丹丹：“根据这个视频，似乎不是钟教练强迫你，而是你自愿的？”
丹丹崩溃了，大声哭喊：“不是的！他们逼我的！我家里太穷了，妈妈又怀孕了，我们连饭都吃不起……我没有选择……”
“可视频里你明明说是为了钱。”警官指出。
丹丹沉默了片刻，终于低头认罪。
“对不起……我说谎了……不是钟教练强迫我……是我自己联系的那个陈总……他说只要做了那个手术，就能赚很多钱……”
钟盛震惊地看着她：“丹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诬陷我？”
丹丹哭得更厉害了：“因为……因为那些富豪嫌我价格太高，想压价……我只能说是你逼我的，这样他们就会因为同情给我更多钱……”
我感到一阵恶心。
这就是真相吗？
丹丹为了钱自愿绝育，然后又诬陷钟盛以获取更多同情和金钱？
“那么，关于停车票据和记事本呢？”我突然问钟盛。
“为什么你会有妇科医院的停车票？为什么记事本上有DDD 5W这样的记录？”
钟盛叹了口气：“我在医院兼职开滴滴，那天刚好有单去了妇科医院。”
“至于记事本，那是学生资助金的记录，DDD是丹丹的简称，5W是我帮她申请到的五万元训练补助。”
我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我误会了。
钟盛不是丹丹的施害者，而是真心实意想帮助她的人。
警官做完笔录，对丹丹说：“诬告他人是违法行为，不过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如果钟先生不追究，我们可以从轻处理。”
钟盛摇摇头：“我不追究，但丹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丹丹低着头，泪如雨下：“你不懂……你不知道我家里有多穷……我爸妈为了生儿子，逼我赚钱养家……我别无选择……”
看着她绝望的样子，我心中的愤怒渐渐化为怜悯。
她确实是受害者，但施害者不是钟盛，而是这个病态的社会，是重男轻女的陈旧观念，是贫穷带来的绝望。
8
一周后，我来到市中心医院探望一位生病的朋友。
走在妇产科门诊的走廊上，我意外地看到了丹丹。
她蜷缩在长椅上，形容憔悴。看到我，她想逃，但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丹丹，你怎么在这里？”我轻声问道。
她勉强笑了笑：“我妈怀孕检查。”她顿了顿，“芸姐，对不起……我不该诬陷钟教练……”
我在她身边坐下：“为什么要那么做？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丹丹的眼泪流了下来：“不全是……我恨他……恨他那么好，那么正直……而我却……却堕落成这样……”
就在这时，从诊室里走出一对中年夫妇。
女人挺着大肚子，男人面色阴沉。
“爸，妈。”丹丹小声叫道。
那男人看到丹丹，脸色立刻变得狰狞：“你这没用的东西！医生说你妈这胎还是个女孩！”
“这都第四个了，还是生不出儿子！都怪你，赚的钱太少，你妈没法好好保养！”
丹丹的母亲疲惫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爸，我已经尽力了……”丹丹小声辩解。
“尽力？”男人冷笑一声，“那些有钱人说你服务态度差，不愿意多付钱！”
“你知道我们家欠了多少债吗？你弟弟马上就要出生了，我们连奶粉钱都没有！”
我震惊地听着这段对话。丹丹的父亲知道她在做什么，不仅不阻止，还在逼她继续！
丹丹低着头，肩膀轻轻抖动：“我……我已经不能再做了……医生说我身体出问题了……”
“废物！”男人突然扬起手，我赶紧上前阻止。
“你是丹丹的父亲吧？”我冷冷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女儿为了赚钱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男人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生育能力有什么用？反正生的都是没用的丫头片子！倒不如这样，赚钱还不用担心怀孕！”
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愤怒和恶心。
这个男人，这个所谓的父亲，竟然如此看待自己的女儿！
就在这时，钟盛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看到我们，他愣住了。
“老公，你怎么在这？”我惊讶地问。
钟盛叹了口气：“来送资助申请材料。医院有个特困患者专项基金，我帮几个家庭申请。”
他看了看丹丹和她的父母，“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们。”
丹丹的父亲上下打量着钟盛，突然冷笑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钟教练？我女儿说你帮她申请了五万块训练补助，钱呢？”
钟盛皱眉：“资金已经打到丹丹的账户了，难道她没告诉你们？”
男人转向丹丹：“你藏钱？！”
丹丹崩溃地哭了出来：“那是我的钱！我要用来治病的！”
“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男人抬手就要打丹丹。
钟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住手！你这样对自己的女儿，不觉得可耻吗？”
男人挣脱钟盛的手：“关你屁事！她是我女儿，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看着这一幕，我终于明白了一切。丹丹不是坏人，她只是被生活逼到了绝境。
她的父母不是保护她的港湾，而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刻，我对丈夫的全部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他确实是那个善良正直的人，而我，差点因为误会失去了他。
9
两天后，我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丹丹出事了。
当我和钟盛赶到医院时，已经太迟了。
丹丹从医院天台跳了下去，当场死亡。
医院的保安告诉我们，事发前，丹丹和她父亲在天台激烈争吵。
“那男的说要把她转让给更多人，”保安摇着头说。
“说什么反正已经做了手术，多赚点钱没关系……那女孩哭得很厉害，然后突然就……跳下去了……”
我的心如刀绞。丹丹最终选择了用最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痛苦。
她本可以有光明的未来，却被贫穷和扭曲的家庭环境推向了深渊。
更让人心寒的是，当我们在太平间见到丹丹父母时，他们竟然在讨论能否从医院获得赔偿金。
“医院有责任，”丹丹父亲振振有词，“他们应该在天台安装防护网的！这次死了人，他们得赔钱！”
我忍无可忍：“你的女儿刚刚死了！你就只关心能赚多少钱吗？”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死都死了，总得有点补偿吧。再说了，她活着也没用，又不能生儿子，还得花钱治病。”
我第一次明白，人性可以扭曲到什么程度。
在极度贫困和重男轻女的观念下，有些人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
丹丹的葬礼很简单。游泳队的队员们自发前来送行。
看着那个简陋的骨灰盒，我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愧疚。
如果我早点发现真相，如果我能早点帮助她，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站在墓前，我轻声说道：“丹丹，对不起……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回家的路上，钟盛握着我的手。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的教育和扶贫体系再完善一点，如果社会能多一些关爱和包容，也许丹丹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我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像丹丹这样的女孩，被贫困和扭曲的家庭观念所伤害。他们的痛苦，我们看不见，也不愿看见……”
“我们能做什么？”钟盛问道。
我沉默片刻，然后坚定地说：“至少，我们可以讲述她的故事，让更多人知道，在这个看似光鲜的世界背后，还有那么多隐藏的伤痛和不公。也许，这样能唤醒更多人的良知和关怀。”
丹丹的故事结束了，但对于那些仍在挣扎的人来说，希望永远不会结束。
我决定继续丈夫的事业，帮助那些处于困境的孩子，尤其是那些被家庭和社会忽视的女孩。
这是我能为丹丹做的，也是为我自己赎罪的唯一方式。
因为我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线上，如果没有重生的机会，我可能会因为误会而失去丈夫，甚至失去生命。
命运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不能再浪费。
真相有时很残酷，但比起生活在谎言中，我宁愿面对它，然后尽我所能去改变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为了丹丹，为了那些仍在挣扎的灵魂，也为了我自己的救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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