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清河镇
三天后。
上阳宗地界，清河镇。
秋阳淌过清河镇，青石板路泛着冷光，河风卷着半枯的草屑，灵气薄得抓不住。
一道青衫身影踏在石板上，步履轻得像风拂过。阳光漫过他的发，顺着衣袂流淌，眉梢扬着光，竟比头顶秋阳更显逸气。
这身影，正是李无道。
要想前往武神陆天涯的陨落之地，必须要从清河镇这里的传送阵过去，否则就得飞行一个月。
但李无道可不会飞，因为没有飞行术可学。
“找人打听打听传送阵的位置了…”李无道心情不错，沿着石板路往清河镇内晃晃悠悠地走进去。
小镇人还挺多的，倒也热闹，有烟火气。
只是没走多远，李无道就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的石拱桥洞口，一群半大的小镇孩童，正拿着石头砸向一位老实青年，青年高大，看起来孔武有力。
“打他！打他！打死这个傻大个！”
“对！让他不给我们骑大马…”
那青年背对着来势汹汹的孩童，身形高大得像块立在那儿的青石。
孩童的石子砸在他后背、胳膊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他却只是微微一缩肩，宽厚的手掌下意识护了护后颈。
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眉头轻轻蹙着，眼睛垂着看地面，嘴唇抿成一条厚而紧的线，像是在忍，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躲。
明明肩背宽厚得能撑起半片天，此刻却像株被顽童摇撼的老槐树，讷讷地立着，连抬手格挡都显得迟疑。
青年越是忍让，那群孩童越发得寸进尺，青年额头都被砸出血了也不停手。
“谁家小孩？没有人管我就抓去卖了！”李无道看不下去了，冷声高喊道。
顿时吓得那群孩子纷纷弃石而逃，鼻涕泡和鞋子都掉了。
那青年也顺势脱困。
他抬起头，憨厚地冲着李无道鞠躬致谢：“俺叫石头，谢谢恩人。”
他样貌敦厚，但眸子里透着明亮之色，不傻。
李无道忍不住好奇道：“你明明比他们强？为何任他们欺负？”
石头摸着头憨厚一笑：“恩人，俺娘说了，都是乡亲，要互相帮衬。他们还是娃儿，不懂事。俺皮厚，不疼，不碍事。”
李无道闻言无奈一叹： “真是个石头…”
“嘿嘿～”石头只是挠着头，咧着大白牙一个劲儿地傻笑。
算了，懒得管他……李无道无奈，然后开口问道：
“对了石头，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恩人您问，石头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石头，清河镇传送阵在哪儿？我想去传送阵那儿，你能带我去吗？”
听到李无道的话，石头拍了拍胸脯：“恩人放心！整个清河镇，没人比俺石头更熟了！这事包在俺身上！”
说着，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恩人，俺娘还病着，等着俺回去做饭报平安。俺能先回家一趟，再来告诉您吗？”
倒是个孝顺的人…李无道点了点头，道：“嗯，我陪你一同回去吧。”
找到传送阵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在石头的带领下，李无道来到了一间破旧但整洁的小屋。
“娘，我回来了。”
屋内简陋的榻上躺着一面黄肌瘦、脸上满是皱纹的华发女子。
那女子听到石头的呼喊声，便费力地撑起身，瞧见石头身后跟着进来的年轻公子，她止不住好奇地询问石头：
“儿啊？这位公子是？”
“娘，这位是我恩人。”石头赶紧解释。
那女子得知李无道帮了她儿子，立马挣扎起身下床，热情招呼“李无道”：
“多谢恩人出手，救了我儿石头，老生石氏谢过恩人。”
女子早已被生活压弯的腰，激动地朝李无道弯了下去。
“大娘，您客气了，我也没帮啥，快快请起。”李无道哪能受礼，赶紧搀扶住石氏。
石氏非要致谢才肯起身，若不是李无道说渴了，想跟大娘讨点水喝，石氏这才作罢，急忙热情吩咐道：
“石头，还不赶紧给恩人盛水去？”
“大娘，这点小事我自己来…”
“恩人您坐，哪有让恩人自己来的道理？”石氏热情无比，压着李无道坐在凳子上：
“恩人，您的光临，是咱家的福气，老生备好了饭菜，马上就来，还望您不嫌弃简陋…”
“不嫌弃，能吃您的饭菜，是我的福气，怎么会嫌弃…”李无道一脸乐意至极地回道。
石氏这才转身去厨房。
不多时，石头端水过来后，便说他娘身体不太好，要去帮他娘打下手。
李无道自然没阻拦，只是一个人干坐着有些无聊，加上没有听到厨房有动静，他便起身在石家逛了逛，转了一圈发现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只布蛋的老母鸡。
来到厨房，却不见石家母子，只有米缸是空空的，连偷油婆都有几只饿死在米缸里。
“这也太…穷苦了…”李无道惊叹一声，旋即起身回到简陋的厅堂。
片刻后，石氏和石头从屋外走进来，她佝偻着身子，枯瘦的手攥紧一个布袋藏在身后。
她慌忙用身子遮挡，对李无道挤出一个笑容：
“恩人再坐坐，饭菜马上好……”
李无道猴头一哽，没有点破，他知道对方这是去借米了，他无声地点了点头坐下。
石家母子起身前往厨房。
不多时，忽闻院中传来母鸡凄厉的扑腾声。
李无道指尖一颤，心中沉甸甸的，那只石家仅存的下蛋母鸡已经没了。
“饭菜来了，让恩人久等了…”半个时辰后，石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地鸡肉上来，还有半锅稀饭。
看着热腾腾的鸡肉上桌时，李无道瞥见石氏袖口沾着未干的血迹。
心中触动，石氏这淳朴的热情有些沉甸甸的，他有些受不起这顿饭了…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莹润的菩提果，轻轻推过去：“大娘，这果子或许能缓您病痛。”
石氏看到晶莹剔透、异香扑鼻的菩提果，眼睛瞪大了，手在破旧衣襟上擦了又擦才敢去接，声音带着惶恐：
“恩…恩人，这…这太金贵了！老婆子这贱命哪配吃这个！您…您留着…”
“您若不收，这饭我吃不下去。”李无道语气坚决。
石氏颤着手接过，忽然掰开果子，将大半塞进石头掌心：“娘吃小的就够了……儿啊，替娘留着这福分。”
石头攥着半颗果子，眼眶通红。
饭后，石氏吃了半颗菩提果便睡下了。
石家大门口，石头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好几眼卧房方向，又紧了紧怀里揣着的那半颗菩提子。
他压下心绪，带着李无道一路来到清河镇的道场：“恩人，那传送阵就在这上阳宗招收弟子的道场后方。”
“恩人，俺给您说，今日可是百年一遇的上阳宗招收弟子的大好日子，你看那位仙风道骨的长老，那可是上阳宗高人，俺要是能被选上就好了，这样俺就能治好我娘了…”
石头指着道场上的几位身影，满眼渴望，特别是高位上的那位须发飘飘，面容慈祥的老者。
阳光洒在石头憨厚却充满希望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高台上“仙长”慈祥的笑容，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李无道看着石头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的模样，他顺着石头指的方向看去，瞥见高台上那笑容可掬的老者。
然而，就在这时，李无道丹田中那缕黑色道火，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惊扰，传递出一丝冰冷而厌恶的悸动。
李无道脚步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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