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颜老夫子!
随着殷温娇的远去,陈曦袖中那颗东海鲛珠温润流转。
一丝丝清凉柔和的水灵之气,无声无息地渗入陈曦经脉。
竟与他胸中那口沉凝厚重的浩然正气隐隐共鸣!
非但不冲突,反似甘霖滋润干涸大地。
滋养神魂,涤荡心神。
连带着对《浩然诀》的运转,都似乎圆融了一丝。
“好东西!”
陈曦心中暗赞。
殷温娇这份谢礼,远超金银俗物。
于他修行,大有裨益。
值了!
【叮!炼化鲛珠水灵,滋养浩然正气,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7176!】
心情舒畅。
陈曦收起卦摊马甲,恢复青衫书生模样,缓步往翰林院方向行去。
步履从容。
然而,刚转过一个街口,前方却堵得水泄不通。
人声嘈杂,夹杂着哭喊、怒骂与无奈劝阻。
挤进人群。
只见一辆破旧牛车歪在路边,拉车的黄牛不安地甩着尾巴。
车前,一个穿着短褐、满脸风霜的汉子,正跪在地上,对着一个躺在地上的老叟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老丈!老丈您行行好!是小子没长眼!您老高抬贵手!这牛……这牛真是小的一家命根子啊!”
汉子旁边,几个菜筐翻倒,菜叶散落一地,显是牛车所载。
再看那老叟。
须发皆白,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儒袍沾了尘土。
他半躺在地,一手捂着腰,哎呦哎呦地叫唤,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牛缰绳。
“哎呦……撞死老夫这把老骨头了!赔!必须赔!老夫这身子骨,没你这头牛,养不回来!”
声音中气十足,哪有半分重伤模样?
“老丈!您这不是要小的一家命吗?”
汉子急得眼泪直流,“没了牛,田怎么耕?粮怎么运?全家老小七八张嘴,都指着它活命啊!”
“是啊,这老汉太不讲理了!”
“就是,看着也没伤多重,分明是讹人!”
“这牛可是庄户人的命!”
围观路人纷纷指责老叟贪得无厌,同情那汉子。
这时,两名巡街的捕快挤了进来。
问明情况,也是眉头紧锁。
一个年长捕快蹲下,低声对老叟劝道:
“老人家,您看您也没伤筋动骨,要不……让这后生赔您些汤药钱?这牛……”
“不行!”老叟眼睛一瞪,“老夫这把年纪了!骨头脆!谁知道撞出什么内伤?就得赔牛!不然老夫就躺这儿不走了!”
捕快一脸为难。
另一个年轻捕快低声道:“头儿,这……按律,七十不打,八十不骂。这位老爷子瞧着快八十了,真没法硬来……”
年长捕快苦笑。
律法对这等高龄老者,确实束手无策。
打不得,骂不得,关不得。
场面僵持。
汉子面如死灰,眼神绝望。
陈曦看着那汉子布满老茧的手,听着他绝望的哭诉。
心中那点恻隐,终究是被勾动了。
稳健之道,非是铁石心肠。
“罢了。”
陈曦排众而出,声音清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这位老丈。”
他对那老叟拱了拱手。
“牛车撞了您,是这位大哥的不是。您要牛赔偿,也无可厚非。”
老叟斜眼看他:“怎么?你要替他赔?”
“正是。”陈曦点头。
众人哗然。
那汉子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曦。
陈曦不理旁人,对汉子道:
“这位大哥,你这头牛,作价几何?”
汉子嘴唇哆嗦:“公…公子…市价…约莫二十两…”
二十两,对普通农户,是天文数字。
陈曦从袖中取出两锭十两官银,递向汉子。
“钱给你,牛归我。如何?”
“这…这…”
汉子捧着银子,如在梦中,反应过来后,又要跪下磕头。
“公子大恩!公子大恩啊!”
陈曦虚扶一把:“不必如此。牵牛去吧。”
汉子千恩万谢,抹着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陈曦这才转向老叟,将那牛缰绳递到他手里。
“老丈,牛,赔给您了。此事,可了?”
老叟接过缰绳,麻利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
动作利索得哪像被撞伤?
他掂量着缰绳,一双浑浊却透着精明的老眼,上下打量着陈曦。
“嗯,了了。小郎君心善,破费了。”
说完,竟把缰绳往陈曦手里一塞。
“不过,老夫年迈体衰,这牛车嘛……还得劳烦小郎君,送老夫一程,回城外草庐。不远,也就七八里。”
陈曦眉头微蹙。
这老叟,未免太得寸进尺。
“老丈,在下还有要事……”
“嘿嘿。”
老叟突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那浑浊的老眼似乎瞬间穿透了陈曦的儒衫,直抵他胸腹之间。
“小郎君,你胸中那口气……堵着不难受吗?”
嗡!
陈曦心神剧震!
如遭雷击!
这老叟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像一把钥匙,精准无比地捅进了他儒道修行当前最关键、也最隐晦的滞涩之处!
大儒初境,浩然气海已成,却似深潭之水,沉凝有余,灵动不足。
正是气满则滞的微妙状态!
这老叟……绝非寻常乡野腐儒!
他竟一眼看穿了自己的修为瓶颈?
陈曦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文王八卦在识海无声运转,卦象却一片混沌,根本推算不出老叟的根脚!
深不可测!
“好。”
陈曦压下心中惊涛,面色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恭敬的笑意。
“既是老丈所请,晚辈自当效劳。请。”
“哈哈,这才对嘛!”
老叟满意地捋了捋白须,自顾自爬上了牛车后厢。
陈曦无奈,只得坐上简陋的车辕,一抖缰绳。
老黄牛哞了一声,慢悠悠地拉着车,碾过青石板路,向城外行去。
牛车吱呀。
出了长安城南门,喧嚣渐远,官道两旁是深秋的原野。
“小郎君,可是觉得老夫今日过分了?”
老叟靠在车厢板上,眯着眼,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陈曦头也不回:“老丈行事,必有深意。晚辈不敢妄断。”
“嘿,滑头!”老叟笑骂一句。
沉默片刻,他望着路边枯黄的野草,悠悠道:
“那汉子,姓王,利州逃籍的匠户。”
陈曦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
匠户?
大唐户籍制度森严,匠户世代为匠,不得随意脱籍、改行、迁徙。违者重罚!
“他一家,本在利州官营造船坊。年初水患,船坊塌了大半,死了不少人。上官为推卸罪责,反诬他们这些匠人怠工渎职,克扣抚恤,还要追缴所谓物料损耗。”老叟的声音平淡,却透着冷意。
“王家被逼得活不下去,老父病死,幼子饿死。这才变卖家当,带着老母妻小,冒险逃到长安投奔远亲。指望着这头牛卖了,换点本钱做点小营生糊口。”
陈曦默然。
他明白了。
一个逃籍的匠户,若去市集公然卖牛,极易被官府盘查。
一旦身份暴露,便是大祸临头!牛被没收,人下大狱,甚至牵连收留他的远亲!
“老夫躺在那里,就是要他的牛。”
老叟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只要他赔了牛,官府问起来,他就说牛撞了人赔出去了。合情合理,谁还会追究他一个苦主的来历?”
“老夫这把年纪,泼皮无赖,官府懒得管。正好替他挡了这一劫。”
原来如此!
看似贪得无厌的讹诈,竟是这老叟苦心孤诣,为那走投无路的王家汉子,在森严法度下硬生生撕开的一条活路!
以恶行善!
陈曦心中震动。
对这位看似市侩的老叟,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老丈用心良苦,晚辈佩服。”陈曦真心实意道。
“嘿,佩服什么?”老叟摆摆手,浑浊的老眼望向远方天际,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沧桑。
“不过是活得久了,见得多些,知道有些路,直着走不通,就得绕个弯儿。有些规矩,明面上破不得,就得钻钻空子。”
他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陈曦挺拔的背影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囊,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就像你小郎君……”
“明明胸藏锦绣,腹有乾坤,却偏要在这长安城里,装得像个闷葫芦。”
“这弯儿绕得……啧啧,比老夫还大!”
老叟嘿嘿一笑,带着洞悉一切的促狭。
“不过嘛……”
“今日能碰到你这么一位有意思的年轻才俊,听老夫絮叨了这许多……”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话音落下,牛车恰好行至一处岔路口,路边立着一块刻有颜坊二字的简陋木牌。
老叟利落地跳下车,拍了拍陈曦的肩膀。
“就到这儿吧!小郎君,多谢你的牛车!”
不等陈曦反应,那老叟身形一晃,竟如一阵青烟,眨眼间便消失在通往草庐的荒僻小径深处。
只留下那爽朗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声,在深秋的风中若有若无地飘散。
“哈哈……”
陈曦握着缰绳,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小径尽头。
牛车还在吱呀作响。
“颜坊?”
“颜家?”
“难道是那位老夫子?”
似是想到陈曦已经猜到自己身份一般,那草庐深处,竟是又有着那老夫子的声音传来:
“老郎君,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何不进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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