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大势不可逆，偏偏心软
“喏，你要的锅。”孟婆说着轻轻甩手，足有半人高的大锅便被扔给了郑菲。
瞳孔中倒映出大锅冲着自己飞来的影子，郑菲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迅速掏出阴符向着面前一扔，阴符立地成兵，一尊高大的铁甲卫伸手抱住了大锅。
“啧，”孟婆看着骤然出现的铁甲卫，不太满意的咂了咂舌，“你这丫头，我们让你练练体术，你终究是没练啊。”
但凡是练了体术，哪里至于连接这么一口大锅都需要用阴符化阴兵来接。
“嘿嘿，”郑菲尬笑一声，抬起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我这不是懒吗，而且我还有阴符能用呢，实在不济，我不还能来地府找人帮忙吗，你说是吧，孟婆姐姐～”
郑菲绕过铁甲卫，蹭到孟婆身边，拉着她的袖子晃悠着撒娇。
“知道就好，”孟婆哼了一声，用手里的烟袋轻轻敲了一下郑菲的头顶，“我们都在这地府里给你撑腰，别被人欺负了却不知道回来找鬼帮忙。”
“那肯定不会。”郑菲信誓旦旦的摇头。
真要是到了需要请地府里的大家帮忙的时候，她肯定不会不好意思开口的。
“嗯哼，”孟婆收回烟袋，又吸上了一口，等到她重新吐出一口烟雾后，这才将视线放回了郑菲身上，“早就看出你这丫头有事想问，说吧，什么事？”
“遮遮掩掩的。”
“咳咳，我和人间那边说了地府的存在。”
“嗯。”孟婆应了一声，不太在意的点点头。
“然后我发现，就我一个人能沟通地府，这是为什么啊？”
“有缘呗，”孟婆嗤笑一声，“有缘自会相见，这句话你没听说过？”
“这，这还能用在这里呢。”郑菲嘴角微抽，她假设这话应该是用来说朋友或者小情侣的吧，用在她和地府之间也合适啊？
“怎么不能用，那话创造出来，就是让人让鬼用的，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吧。”
“嗯，确实还有……”郑菲点点头随即将曾经遇到过的孩子号的事情告诉给了孟婆。
“注定的死亡，注定会发生，那是不是说明，每个人的一生，都注定了，都写在地府的生死簿上了呢？”
“这话，”孟婆瞥了一眼郑菲，右手拿着大烟袋，左手拿起大勺，轻轻搅和了一下孟婆汤，“是为了你人间的祖国问的吧？”
“咳咳，大家也是担心嘛。”
“让他们把心放肚子里，”孟婆又吸了一口烟袋，吐出一团烟雾，“地府的生死簿，只记大概的生时，死时，这一生里，有什么，能做什么，是你们生人在世时自己决定的，你们做了，生死簿上才有，而非生死簿上有了，你们才做。”
“那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孩子号上的那些孩子，他们的生死不能被改变呢？”
郑菲急迫的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孩子号上的孩子们都将很快死去，这几乎就要成为她们五个心头的一个心病了，明明都是那么好的孩子，明明那些孩子才真正的像天使，为什么他们却要……
“注定的生死，必定要发生，”孟婆轻笑一声，“大势不可逆。”
“或者，你们可以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啊，生死簿上的死时，也不是不能改。”
“怎么改？那些孩子，怎么才能救他们？”听到孟婆的话，郑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拉着孟婆的袖子，仰头看向她。
孟婆笑着用空着的手揉了揉郑菲的头顶，“人生之详细，由人自己书写，人生之生时死时，则是顺应大势。”
“你们想改变那些孩子的死时，那就去改变大势。”
“只有大势改变了，那些孩子注定的死时才能被消解，变成另一个时间。”
“改变大势……”郑菲垂下眸子，思索着孟婆说的话。
“问题是，你们能改变大势吗？”孟婆嘴角含笑，眼光流转。
“你们人间的祖国，会让你们为了这些孩子改变大势吗？”
“孟婆姐姐的意思是？”郑菲看着面前的孟婆，不解的皱了皱眉毛。
“让那些孩子死亡的大势，不看我也知道。”孟婆转了一下手里的大烟袋，随即便又吸了一口。
“快速发展而造成的压力大势，千年土地上造成的传统思想大势。”
“和这两点相比，你们去解决的BL问题，那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孟婆缓缓靠到椅背上，旗袍下修长的双腿伸直，“这前一个大势啊，逼着人往前走，想打断它，就得慢下来，你们慢的下来吗。”
“这个大势中隐含的分配问题，即便是你们想要解决，也做不到吧。”
“这后一个大势，就我们现在头顶上的这片土地，”孟婆手里的烟袋一转，指向头顶，“还有多少人有着老思想，想逆转这一个大势，可以啊，你们得杀了他们。”
“几千万，上亿的人啊，你们杀得了吗。”
“这就是，大势不可逆。”
“便是那圣人，也只能看着。”
大势不可逆，郑菲吞了吞口水，她头一次感受到，一句话居然能这么有分量，能这么压在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怪不得祖国那么容易的就接受了孩子号列车的存在。
不仅仅是因为大家拿孩子号列车没有办法，更是因为祖国拥有的智者恐怕早就想到了那些孩子注定的死亡背后的关窍，明白了注定死亡的原因是什么。
这才从中找到了现在这个看着有些残酷，却又不得不如此的“最好”平衡点。
“哼，傻丫头。”
孟婆伸手，用烟袋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郑菲的头，“别把这些死亡都算到自己头上，那些孩子的死亡是大势所趋，只不过偏偏让你们知道了，偏偏你们又心软罢了。”
“人间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和你身边那几个小家伙，都该想开点。”
“孟婆姐姐教育的是。”郑菲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铁甲卫怀里抱着的大锅。
“孟婆姐姐，这锅，就送我了呗？我就不还了？”
“拿走吧，”孟婆好笑的摆摆手，“本来也没指望你还。”
“拿去吃火锅，一股子火锅底料味，还要给我还回来，大可不必。”
到时候熬出来的孟婆汤一股火锅味，那可就不太美妙了。
“嘿嘿。”郑菲俏皮的笑了笑，和孟婆道别后，抱着大锅和铁甲卫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孟婆看着一人一阴符消失的地方，拿起大烟袋又抽上了一口，紧接着缓缓吐出烟雾。
“大势不可逆，却也不是没办法在大势中找到一线生机，做一点弊，这一线生机，就看你们这几个小家伙，找不找得到了。”
想到郑菲身边的那个女孩，孟婆微眯起眼睛，她面前的烟雾不停旋转，最后形成的，赫然是江晗的样子。
“来来来，食材我们买回来了。”
背着一个大黑塑料袋走进寝室，江晗的声音立马吸引了寝室中另外三个女生的目光。
大家动作一致的将视线移到她和李卿霏身上，在看到她们两个人一人背着的一个足有三分之一人高的黑色塑料袋时，齐齐的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咱们就五个人。”
刚刚盘好土灶，还满手泥土的李妍表情复杂，伸手指了一下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你们俩真心觉得，这是咱们能吃完的量吗？”
“咱们五个的饭量也都不小嘛，”江晗耸了耸肩膀，把背上的黑色塑料袋随手放到地上，“至于吃不了的，咱们可以想办法保存起来。”
说着她顺手关上门，郑菲在李妍身后点了点头。
“确实可以，我能用阴符把它们收起来。”
“我也可以。”李卿霏接话，阴符和符咒在某些不提及属性的层面，作用还是非常相似的。
“那就准备开伙吧。”吴晓笑眯眯的拍了拍手，身为狐妖的她仪态万千的伸出手，用一种和她的姿态绝对不符的力量单手抓住郑菲带回来的已经装满了水的大锅，轻松的放到了李妍手搓的土灶上。
“寝室有姐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江晗小小声嘀咕了一句，俨然已经选择性遗忘她怪物化后一爪子拍出一个地震的事情。
“江晗，卿霏，我有事和你们说。”李妍去洗手，吴晓给大锅里放食材加“生火”，郑菲则是来到两人面前，把之前孟婆和她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和她们转述了一遍。
“吴晓姐她们已经听过了，并且也同意，对于这两个所谓大势，咱们无能为力。”
“这不仅仅是咱们无能为力，”听完郑菲的话，李卿霏长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两个大势，纵观古今，你换任何一个人来，都只能说一句无能为力。”
前者祖国现在是万万不能停下脚步的，而且祖国内部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安定，所以不能太过伤筋动骨。
后者足足上亿的人命啊，谁敢背这种杀孽和因果。
大势不可逆，这不仅仅是一句话而已。
“大势不可逆，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天地还不全，大势未必就无懈可击。”
后腰与心口同时发热，江晗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什么？”×3
还留在寝室内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看向江晗。
“啊？”江晗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她无奈的摊开手，“我刚才就是，突然想说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说了。”
“大势未必就无懈可击。”李卿霏皱紧眉毛，她觉得这句话中一定有什么隐含的意思，但是她又抓不住那含义。
“行了，别纠结了，”郑菲摇摇头，转身回去帮吴晓往锅里放食材，“孟婆姐姐说的对，咱们几个不过是偏偏知道了这件事，偏偏又心软罢了。”
“正是因为心软，”江晗笑笑，走上前也开始帮忙往锅里下食材，“所以才会想着去找解决办法嘛。”
“古往今来多少人为这个世界做出改变都是因为所谓的心软。”
“尽人事，听天命。”李卿霏补上一句，走到江晗旁边侧头看了她一眼。
“你可别做糊涂事，最高危险等级特殊能力者的实力再加上你能力的独特，也许你确实可以和神争锋，但是逆天而行……”
李卿霏没有说完最后的话，但是在场的人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包括刚刚洗完手回来，把寝室门给关好的李妍，都统一的把视线投向了江晗。
“也许人家天道，本就不介意我们所谓的逆天而行呢。”
江晗不在意的笑了一下，“万物生灵都想要活，不想死，这本身是不是就是一种逆天而行呢？”
“也许所谓的逆天而行，本来就是天道是规则给万物留下的一线生机。”
江晗伸手挥散大锅上的白雾，李卿霏掐诀用结界罩住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
用筷子从锅里捞起一块羊肉卷放进嘴里，江晗嚼了嚼满意的点点头。
“那只要我能做到，只要对祖国，对大家好，我就要去试试。”
“没有触怒天道，触怒规则更好，就是触怒了，大不了它尝试着杀了我呗，它杀不了我，我就成功了。”
“它杀得了我，”江晗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又迅速继续，“那死了就死了。”
“为了祖国为了普通民众而死，我爸爸妈妈也会希望我这样的。”
“我敢肯定，他们不太希望你这样。”吴晓面色不善的看着对面的江晗，一向漂亮妩媚的脸上现在满是严肃与不赞同。
“我们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点自我毁灭，自我牺牲的冲动呢。”
李妍也不赞同的看着江晗，自家寝室里的这个小妹妹，心思也太重了吧，平时嘻嘻哈哈的，遇到事看上去比谁都沉得住气，比谁都可靠，结果骨子里是这样？
“事情总会有最好的解决办法，”李卿霏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舍弃最好的，直取最差的，是最蠢的。”
相比于她们三个，郑菲的话就更简单了，“我能沟通地府，”她抬头看向江晗，“需不需要我去找叔叔和阿姨，问问他们，他们赞不赞成你刚刚说的那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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