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既存项氏，何生魏氏？
此时，硖石口内
七万楚军正挤在这里彷徨不知所措。
一路的逃亡，早已让他们的粮草辎重全部丢失。
士兵们只能结网捕鱼充饥。
然而此处水流湍急，加上士兵人数众多，不过是一日的功夫容易捕获的鱼获便被他们捕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项梁走进了项燕中军之中，看着面前的景色不由的双目含泪，。
自己那视为神明的父亲，此时憔悴的简直不像样子。
正对着随军地图反复研究着，嘴里则是不停地嘟囔着：
“不可能，魏晨到底是带着士兵藏在了哪里，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就躲得过我们的层层防御，这不可能啊。”
项燕还沉浸在魏晨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掘开河堤的那一幕大恐怖之中。
可是已经一天了，无论项燕怎么推演，他就是推演不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为将的常识不断地告诉他，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然而事实却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打的生疼。
看着自己已经快陷入疯魔的老父亲，项梁将手里的鱼汤端了过来，递给了项燕：
“父亲，喝口汤吧，这是从河里面打的鲜鱼。
您不能倒下啊，您可是威震天下的上将军，这整个项家军还等着您带他们活下去。”
项燕接过项梁递过来的碗，听到对方的话之后，语气充满自嘲：
“呵呵，威震天下的上将军？我算什么威震天下的上将军？
二十万大军，连魏氏的武宁军一场正面交锋都还没有开始，便已经只剩下了七万。
哈哈哈，连交锋都没有，威震天下的上将军，哈哈哈。
亏我还在度过淮水之时嘲笑魏晨老迈无谋，魏氏蛮勇少智。
原来真正无谋少智的是我才对。”
两行浊泪从项燕的眼中流淌而出，看着自己父亲的样子，项梁心如刀绞。
身为儿子，项梁明白父亲的眼泪不是为自己可能战败死亡而哭，他是为这场连敌人的影都没见到便失败而感到不甘。
是为第三次伐功亏一篑而哭，是为可以遇见的，项家军战败之后楚国即将被魏氏灭亡而哭。
项梁开口安慰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无需担忧，孩儿愿为先锋，带您突围出去。”
项燕看着自己的这位二子缓缓摇了摇头：
“不，此时万万不可突围。
我军现在兵力已不如秦军，加之士兵们士气全无，若是突围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
唯一还有一线生机的，反而是固守待援，等着潼关前线的几十万联军来救，若是他们能来、敢来的话。”
看着再度恢复了大将气度的父亲，项梁接着话道：
“父亲说的有道理，此时我项家军聚集在此处，士兵们皆知已经没有退路，同仇敌忾之下，必然可以挡住秦军进攻。
一直撑到援军到来。”
看着自己儿子信心满满的样子，项燕也仿佛被感染，端起鱼汤一饮而尽。
“没错，这魏氏再强他也攻不进这硖石口，我们一定可以坚持到援军到来。
胜利最后一定属于楚国。”
就在此时，一首楚国歌谣悠悠然从帐外传来，声音哀婉悠扬。
紧接着，四面八方又有着无数楚歌的声音传来，落在了脸色骤变的项燕耳中。
“快，去看看，到底是哪营士兵在传唱楚歌，立刻让他们住嘴，住嘴！”
项梁领命立刻出去调查，不多时便从帐外回来：
“父亲，不是我楚军在传唱楚歌，外面的秦军，他们找了一群我楚国的乐者。”
听到项梁的回答，项燕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父亲”，项梁上前一步急忙将自己的父亲扶起。
“梁儿，我们输了，楚国彻底输了。
真是好计谋啊，好计谋。
这硖石口，马上就要被秦军攻破了，我们等不到援军了。
楚歌一响，将士们再也无心再战。
真是可笑，秦军在我楚国的地盘上，如入无人之境将我楚军包围，唱楚歌给我们听。
这到底是他们楚人的楚国，还是魏氏的楚国？”
项燕清楚，在现在这种局面下，魏晨奏起楚歌的行为，将是无解的阳谋。
他的这支项家军，恐怕马上就要崩溃瓦解了。
绝望的项燕内心深处不住的悲鸣。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既存项氏，又何生魏氏。
果然，随着项燕的话音落下，帐外的楚军士兵已经开始下意识的跟着哼了起来。
“百草枯折兮雨雪霏霏，为人做嫁兮有家难回
家有老母兮倚门垂泪，家有爱妻兮独守空闺
．．．．．”
一首楚国歌谣仿佛如病毒一般，快速的在楚军之中蔓延开来，无数楚军齐齐跟着哼唱。
这些楚军哼着哼着，便一个个泪流满面起来。
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秦军士兵们，终于有人再也控制不住：
“呜呜呜，我要回家，家里就剩我一个了，我的老母还在等着我，我不想再打了，我要回家，呜呜呜。”
“呜呜呜，我也不想打了，那魏氏我们是打不过的，我不想再去送死了，我不打了，我不打了，我也要回家。”
项梁从中军大帐冲出，本想杀几个人稳住浮动的军心。
可是当他拔出宝剑，看着面前无数楚军面容凄惨，眼中充满绝望的样子，高高举起的宝剑却又不知向着何人劈下。
魏氏一首楚歌，彻底带走了被围的项家军最后一丝的战意。
纵然是再不想承认，项梁也知道，他们败了，楚国要完了。
此时一只大手搭在了项梁的肩膀上，回他一看，正是他的父亲项燕。
“梁儿，由他们去吧，兵将已无心再战，强求不得，这魏氏终究是比我项氏强啊。
你稍后便带着亲兵，从淝水河泅渡而走，若是侥幸生还，需记得为父今日跟你说的话。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一定要光复大楚，梁儿你记住了吗？”
项梁重重点头：
“父亲，孩儿记得了，父亲那您呢？”
“我吗？哈哈哈我乃楚国第一世家项氏家主，楚国上将军，自然是不能抛下士兵们。
我将带着还愿意战斗的将士们，发起最后的突围冲锋。”
项梁一听顿时急了：
“父亲，您不是说突围必死无疑。”
项燕抬手打断了对方：
“为父带着项氏，与魏晨带着的魏氏斗了几十年了。
每一次都是在跑，这一次为父不想跑了，为父要让那魏晨与整个魏氏知道。
项氏虽败，但军威犹存。”
听着父亲的诀别之言，项梁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若不是硖石口泅渡实在是风险太大，就连正值壮年的项梁都是九死一生。
他现在真想将自己的父亲打晕带着撤退：
“父亲，让孩儿护着您冲一次吧，孩儿有三成把握，能护着您冲出去。”
看着自己儿子焦急的样子，一声肃然的项燕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脸颊。
充满鼓励的声音在项梁的耳边响起：
“我已经因为活命，失去过了一个儿子，如何还能让我第二个儿子为此而死呢？
况且，梁儿你要记住，你才是楚国复国的希望，而我楚国必然会有再度复国的机会。
那秦王嬴政已经开始忌惮魏氏的威望，所以才会有伐楚换将一事，给了我们楚国差点翻盘的希望。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必然会生根发芽，何况那嬴政已经出手防备魏氏呢？
等到魏氏破了此次五国联军，灭了我楚国之后，魏晨与魏氏的选择便只有永镇边疆这一条路。
现在魏氏还有魏晨压着，等到魏晨死了，魏氏还会再为秦国效力吗？
孩儿，你要记住，待魏氏远离秦国朝堂之时，我楚国复国的时机便要到了，你明白了吗？
去吧，带着我的期盼，带着所有楚国臣民的期盼活下去，静静的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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