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其德昭昭，其行烈烈
秦三世五年，咸阳宫
浓郁的草药味道弥漫，皇帝寝宫之中不时传来一声声咳嗽声音。
子婴长子嬴璋与次子嬴珺一身戎装大步走进了寝宫之中。
看着面前的侍者，嬴璋心情沉重的开口询问着自己父亲的情况：
“父皇病情如何？”
侍者听到嬴璋的问话顿时脸色一僵，言语之间也变的吞吐起来。
嬴璋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但他仍是报着一丝希冀之色开开口继续询问。
“但说无妨。”
万一父亲只是病重而不是．．．．．．．。
现在他们大秦岌岌可危，前有项羽不断攻城掠地，后有刘邦虎视眈眈。
无论是出于政治稳定的需要，还是身为儿子。
嬴璋都不希望自己的的父亲在此时死去。
不过事实往往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嬴璋的希望被侍者低微却清晰的声音所打破。
“医者说，陛下可能坚持不过今晚了．．．．．．”
听到侍者的话，脾气暴躁的嬴珺直接抓起侍者的衣领，将对方提了起来。
“你在胡说什么？”
“你干什么二弟，快将对方放下。”
就在嬴珺一脸不情愿放下侍者之时，寝宫之中传来了子婴的声音。
“是璋儿与珺儿来了吗，进来吧。”
兄弟二人鱼贯进入子婴寝宫，看着躺在床上，满头白发面容枯槁的子婴，嬴璋与嬴珺的脸上不由都闪过一丝悲伤。
子婴看着嬴璋开口问着：
“如此紧张前来，是前线又战败了吗？”
子婴的话让两兄弟的脸色涨红，特别是统领军事的次子嬴珺，更是羞愤异常。
看着对方的样子，虚弱的子婴便已经猜到了什么。
实在自从自己登基以来，这样的消息已经听到了太多太多。
从自己凭借【玉皇破阵曲】唤醒关中百姓，打败项梁之后。
他就再没有打过一次大胜仗，这几年时间以来，所有的消息几乎都是战败军报。
三世元年，项羽带兵大破王离十五万边军，并坑杀所有降卒，一战令秦国最后一支精锐覆没。
三世元年二月刘邦攻巴郡，秦军不敌。
三世二年七月项羽在杀宋义彻底控制军队之后，十万大军攻河内郡，章邯不敌，退守三川郡。
三世元年十月，彻底消化巴郡的刘邦再攻蜀郡，交战一月，全占蜀郡。
三世三年四月，诸侯联军在项羽的命令下，进攻河东郡，项羽则直取三川郡，章邯再败被围洛阳。
子婴率军御驾亲征败诸侯联军于安邑，擒杀赵王歇、丞相张耳、魏王豹。
秦国复占上党，项羽闻援军至退兵。
三世三年五月，刘邦攻占汉中郡，关中后方岌岌可危，子婴紧急回援。
三世三年七月，项羽卷土重来，带领诸侯联军再攻上党郡，破河东郡。
三世四年三月，项羽再攻三川郡，次月子刘邦攻陇西郡，腹背受敌的子婴只能放弃支援章邯，全力防备刘邦突入关中。
而没有子婴支持的章邯无疑再度战败，三川郡全郡丢失。
三世四年十月项羽杀楚怀王，自立为西楚霸王。
值此时，除了北地十一郡子婴还可以遥遥指挥之外。
这大秦天下，除了关中的，秦国已经再也没有了一处地盘。
刘邦占据巴蜀等周边四郡之地，项羽则是占领十一郡之地。
此时的大秦可以说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随时可能覆灭。
而最悲哀的是子婴已经拼尽全力。
每当他有所动作的时候便会腹背受敌。
他只能看着秦国一点一点的在瓦解崩塌，却做不了任何事情。
这种无力感时刻折磨着子婴，让他不过几年的时间便快速衰老下来。
如今长时间的操劳，更是让他彻底倒下，本就暗淡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
听着自己父亲的问询，嬴珺嗫嚅了几下嘴唇，开口说着：
“父亲，项羽亲率大军再度来袭，正在猛攻函谷关。”
听到嬴珺的消息之后，子英挣扎着又从床上坐起。
因为情绪激动，在剧烈的咳嗽之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抬手制止了围过来的二子，子英大口的喘息着。
沉默片刻后，语气认真的对两位儿子交代着后事。
“将所有兵力集中守卫函谷关，不要再去管后方。
刘邦是聪明人，自打楚军占领三川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攻打过我关中之地。
他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死之后，若函谷关破，你们就直接投降刘邦吧。”
对于刘邦这个人，子婴的情绪是复杂的。
虽然说项羽东征西讨，打的他秦国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在子婴看来，真正的强敌却是躲在后方一直发展民生，时不时骚扰一下自己的刘邦。
对方实在是太过于稳健了，并且他在入巴蜀之后并没有选择报复秦人摧毁玉皇信仰，甚至还大肆祭祀。
正是他的这一举动使得他快速的收拢了一部分的民心。
刘邦收拢民心之举，让子婴明白这巴蜀四郡之地恐怕再也不会回归秦国的怀抱了。
而失去了蜀地这个大粮仓，秦国的战争潜力彻底变得有减无增，这才是真正令子婴绝望的地方。
与项羽的一时胜败又算得了什么？没有了稳定的后方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
若蜀地还在他相信自己就算短时间内不能平定各地义军，但是也可以维持局面。
然而现在腹背受敌，后路被断，他是彻底没有了办法。
另外在这些年派密探前往秦岭之中寻找魏氏踪迹的时候，子婴发现了另外的一支队伍的踪迹，这支队伍正是刘邦派出的人马。
显然刘邦也意识到了魏氏的重要性。
以上种种让子婴意识到刘邦才是真正的枭雄，项羽虽然勇猛强横，但在子婴看来，最后得到天下的不一定是这位强横无比的西楚霸王。
若大秦还有的救，子婴绝对会优先调集重兵，灭掉不停收拢民心的刘邦。
而现在大秦已经危如累卵，自己命不久矣，两个儿子虽然刚烈勇武，但也仅此而已。
如此情况下，大秦若被灭，投降刘邦总比投降与他们秦国有着血海深仇的项羽好得多。
不过在交代完了遗言之后，子婴看着嬴璋、嬴珺两人虽然没有反驳自己，但却露出一副宁死不降的表情。
嘴角闪过一丝苦笑。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若他们会投降，当初又如何会与自己诛灭赵高李斯呢？
自己累了，已经为这大秦流不动鲜血了。
既然璋儿与珺儿不想投降，那便由他们去吧。
自古王朝灭亡都会有殉道者，这大秦的殉道者，就由他们父子三人来当吧。
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仿佛又回到了那日自己接过匡扶大秦重任之时，福自三人的对话。
哪怕粉身碎骨？那便粉身碎骨！
皇兄，你糊涂啊，若魏氏尚在，何故有今日之结局。
子婴，尽力了！
秦三世五年三月，子婴驾崩于咸阳宫，其德昭昭，其行烈烈，谥号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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