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刘岚今晚的话太密了

傻柱的意识在剧痛和饥饿中浮沉，像一艘破船在惊涛骇浪里颠簸。

耳房里又冷又潮，霉味混合着自己身上的血腥和尿骚气，熏得他脑仁一阵阵抽痛。

但这头疼跟腿上传来的、那仿佛骨头被碾碎后又用钝刀子一点点刮的撕裂感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一整个白天，他像被抽走了魂，瘫在冰冷的砖地上，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翻腾着这些年给贾家“借”出去的东西。

一桩桩，一件件，细节模糊又清晰得可怕。

通常都是贾东旭先唉声叹气地来诉苦，卖惨。

要是自己犹豫，一大爷易中海就会“恰巧”出现，摆出那套“邻里互助”、“工人阶级觉悟”的大道理，压得他不得不点头。

最后，往往是由秦淮茹出面，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软语相求，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和感激……

这流程，熟练得像是排练过无数遍。

他到底是怎么一步步陷进来的？

陷进来？

傻柱苦笑，是啊，是陷进来，开始是，后来变成了享受！享受他们需要自己以及对自己的奉承。

傻柱左思右想，想得脑袋都快炸了，也想不通透。

难道……就因为五二年，他无意间撞见秦淮茹在里屋给棒梗喂奶，衣襟半解，那一片晃眼的雪子……？

当时她惊惶地拉好衣服，脸颊飞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似乎有羞，有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就是从那时起，他看见秦淮茹就有点心慌气短，总想做点什么，让她能对自己笑一笑？

也是从那会开始，十七八岁的夜晚，就控制不住的幻想秦淮茹被自己按在身下的蹂躏？

傻柱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拼命摇头，想把那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不，不能这么想秦姐！

那是他灰暗生活里唯一一点带着暖色的念想，是他自以为是的“英雄梦”投射的对象，是他心底最后一块不容玷污的“美好”！

他宁愿相信是自己蠢，是自己贱，是自己活该！

也不能承认那份“心跳”可能从一开始就被人算计得明明白白！

一大爷！对！小爷爷说的一点也没错！问题在他身上。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比身上的伤更让他痛苦。

渴，饿，痛……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神经。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所有人遗弃的、奄奄一息的癞皮狗，

被关在这冰冷的囚笼里，等待无声无息的腐烂。

没人会来看他，没人会记得他。

什么“四合院战神”，什么“仗义柱爷”，全是狗屁！

到头来，连口凉水都混不上。

最后，居然是自己视为死对头的许大茂施舍的窝窝头和凉水。

真是可笑至极！

巨大的委屈和绝望淹没了他，气若游丝间，他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

小爷爷挥舞着皮带和马鞭，将他那点可怜的、虚浮的面子抽得粉碎，碾进泥里……

就在他意识昏沉，几乎要彻底堕入黑暗时，

门外，一个带着惊诧、迟疑，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傻柱？你……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这声音……

傻柱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是秦淮茹？！

她怎么会来？！她不是应该在医院照顾东旭哥吗？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的羞耻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现在这副样子。

像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浑身污秽，断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满脸血污眼泪鼻涕糊成一团……

怎么能让她看见？！

傻柱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或者直接昏死过去算了！

刘岚看着门缝里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傻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这还是那个在食堂里挥着大勺、怼天怼地、谁都不服的何雨柱吗？

一夜之间，就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碾碎了所有精气神，只剩下蜷缩在污秽里的恐惧和绝望。

何科长下手……也太狠了！这真是往死里打啊！

刘岚到底是心善之人，昨晚虽撞见了那修罗场般的景象，但具体缘由并不十分清楚。

此刻亲眼再见这惨状，那点共事多年的情谊和天生的恻隐之心占了上风。

她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自己的惊慌吓到他：“傻柱？是我，刘岚！我…我过来看看你。”

只是一晚上加一个白天，一个人怎么能被糟践成这副模样？

刘岚看着他那条扭曲变形的腿，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到底还是一起共事几年的同事！

“你…你等等！”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语气急促起来，

“你别动！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再弄点水！”

傻柱在门缝后发出模糊的呜咽，似乎是拒绝，又像是最后的哀求。

刘岚哪还顾得上那么多，转身就跑。

她先匆匆回了趟食堂，也顾不上旁人疑惑的目光，

拿出自己省下来的几张票，飞快地去买了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菜包子。

又寻了个破旧的搪瓷碗。

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既怕被人看见说闲话，更怕傻柱真熬不过去。

这种担心发自内心的。

厂区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盯着这一幕，眸光中是些许的慰藉。

“小爷爷，你看啥呢？”身旁的何雨水拉了拉何江海的衣角。

何江海哦了一声，“没什么，走吧回宿舍去。这个黄帝内经晦涩难懂，应该从方子入手。”

何雨水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瞥向食堂的方向，正好刘岚慌里慌张的跑出去。

“咦？”何雨水轻咦一声，见小爷爷面色严肃，没有说下去，但是心里也猜到了九成八。

岚姐？嫂子？这合适吗？

“你觉得呢？”何江海仿佛能听到孙女的心声一般，温和的说道，“改变一个骨子里的贱病，哪儿有这么容易？让你哥饿着，难受着去吧！”

何雨水嘻嘻一笑，低着脑袋跟在小爷爷身后，看着他那宽厚的背影，这才是她乃至何家的明灯。

半小时后，刘岚气喘吁吁地跑回耳房门口，小心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蹲下身。

“傻柱，傻柱？听着没？吃的喝的来了。”

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包子和那碗水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

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和急促的喘息声，接着是傻柱近乎抢夺般的吞咽声和被噎住的呛咳。

“慢点儿！没人跟你抢！还有个包子呢！”

刘岚听着那动静，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忍不住低声数落，

“你说你…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非得把何科长惹毛成那样？

他是多讲理的人，能下这死手，你指定是干了啥混账到底的事儿了！”

里面的吞咽声停顿了一下，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夹杂着极力忍痛的抽气声。

刘岚叹了口气，把另一个包子也塞了进去，又将那瓶何江海给的药水放在门口，

“这…这有点药水，何科长让给的…说是治内伤的…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劝解，又像是自言自语：

“柱子，咱俩共事也好几年了……听姐一句劝，低个头，服个软，好好跟何科长认个错吧…他是你亲小爷爷，还能真看你死在这儿？别再犟了…

还有今天你小爷爷多厉害？六车间差点死人，要不是他，咱们厂领导指定要出大事。

对了，你小爷爷还升职了，现在是行政20级的副科长。

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倒是希望有这么个长辈，能够带着我们这些小辈起家。

一个家，没有一个明事理的人带头，要想起来，简直比登天都难啊........”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傻柱抬起头，看到此刻刘岚，似乎白月光的形象慢慢的具象化了。

甚至内心误以为刘岚是秦淮茹更感到羞耻！！

刘岚等了一会儿，心里也堵得难受，知道再说无益，便站起身。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自己慢慢想，说真的！你就太混了，好好想清楚吧！

你妹妹多好一姑娘，这些年饿成啥样了？

你小爷爷对她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

你难道就没想过，要是你变好了，想明白了，改邪归正了，你小爷爷同样会好好关照你？”

刘岚也不知道，怎么自己今晚的话就这么密？刚走两步，又转过身，对傻柱说道，

“街坊邻居是好，但是能有自家人好？你的事儿，我知道一些。

无非就是你拿着自家的东西去供养白眼狼，这事儿别说是你小爷爷，就算是我，呵，我也得抽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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