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破浪号上的薄荷香
第三十四章：破浪号上的薄荷香
船笛声撕开晨雾时，林澈正趴在栏杆上，昨天吃的鲅鱼饺子在浪涛里翻涌，感觉此时正一条条想从胃里游出来，咸腥的海风卷着湿气扑在脸上，林澈闭着眼睛与胃里的那些饺子“搏斗着”，这时就听见身后传来那熟悉的轻笑声。
“逞什么强，早让你多吃几片晕船药。就是不听，这下老实了吧。”，林漾的声音带着点被海风磨过的沙哑，指尖轻轻按了按林澈的后颈。“
林澈没回头，捂着嘴闷声道：“就是浪太大而已……呃……我没事……”话还没说完，船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林澈脚底拌蒜踉跄着往前扑去，被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捞了回去。
后背撞进那熟悉的胸膛时，林澈闻到了那刻进骨子里哥哥的味道——被太阳晒透的大海混着一股薄荷糖的清凉，像月牙湾某个夏天的午后，哥哥刚从礁石滩上来后往他嘴里塞了颗冰凉的薄荷糖，那股凉劲儿感觉直冲天灵盖。
“还嘴硬，站都站不住了。”林漾的手臂圈在林澈腰上，力道不重却让人安心，另一只手从口袋里真的摸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塞进了林澈嘴里，“含着，能好受点，就快到了，再坚持会儿。”
冰凉又带着点甜的味道从舌尖漫开，林澈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些，偷偷抬眼看向船舷外。
灰蓝色的海水被船身劈开两道白浪，远处的红礁岛像块浸在水里的红玛瑙，轮廓在雾里看不真切，林澈想起上次一个人来红礁岛那天雾也非常大，仿佛这座岛藏着很多秘密不想被人看到似的。
林漾低了低头，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雾珠，在晨光里闪了闪，“王伯说绕过前面那片暗礁，就能看见北崖的灯塔了。”
“还有多久？”林澈从思绪中被拽了回来，含着糖问，声音有点含糊。
“很快了，闭着眼什么都别想。”林漾温柔的回答，手指轻轻捏了捏林澈的后颈。
常年在海边摸爬滚打的哥哥手指上有层薄茧，每次蹭着林澈皮肤时都会不自觉的一阵脸红，熟悉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现在不光鲅鱼饺子想从嗓子眼儿里出来，连自己的心也想跟着一起出来了。
林澈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船外的景色，没一会儿果然看见雾霭中戳起个模糊的光点，看起来像枚被海水泡得发胀的星星。
在月牙湾的时候哥哥也是这样站在礁石上指给自己看远处的灯塔，说“看见那个灯塔了吗？等你敢游到那儿，哥就带你去红礁岛看我的宝贝”。
“想什么呢？”林漾的指尖又蹭了蹭林澈的耳廓，手指带着点薄荷糖的味道，“脸怎么都红了，还是很难受？”
“没、没什么。”林澈又被拉回了现实，慌忙别过脸，耳尖却控制不住的烫得厉害。
刚才那一下太近了，林澈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人的呼吸拂过颈侧，温热的像有只羽毛轻轻挠了下心尖，痒得让他眩晕。
这时船舱里传来陈阳的大嗓门：“林澈！快点回来，赵雷开始抽疯啦！他说要给红礁岛的鲨鱼起外号！”
林漾松开手，拍了拍林澈的后背：“进去看看热闹吧，正好转移下注意力没准能好点，别在这儿一直吹风了。”
林澈点点头，转身慢慢往船舱挪，刚走出去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哥哥还站在栏杆边，海风吹起衣角，侧脸的轮廓在晨光里柔和得像幅水墨画。
听见林澈停下的脚步声，林漾转过头笑了笑，左眼尾的痣像是在微弱的发着光，那是林澈小时候总爱用手指戳的地方——“哥，你这儿怎么有颗星星啊”。
林澈刚挪进船舱，就看见陈阳正举着手机在录像，屏幕里赵雷蹲在角落，对着个空矿泉水瓶念念有词：“就叫你‘小蓝’吧，等见到你本尊，记得答应跟我合照啊。”
“你想用这瓶子钓鲨鱼？”李响推了推眼镜，接着在笔记本上记录海况，“而且红礁岛根本没有鲨鱼，最多有几只温顺的护士鲨。”
“我这是诱饵，先帮我去探探路，打好关系。”赵雷把瓶子塞进背包，看见林澈进来，立刻冲过去关切的问：“林澈，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我包里有话梅，超酸的那种，你吃几个试试？”
林澈刚想摇头，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捂着嘴摆了摆手：“不用……谢谢……呃我没事。”
“还说没事，脸都白成纸了。”陈阳也过来了，突然指着林澈的嘴角笑起来：“你嘴角是什么？绿了吧唧的，你去船外面捞海草吃啦，哈哈哈哈哈。”
林澈一愣，下意识抬手去擦，指尖碰到点黏腻的薄荷糖渣——是刚才哥哥喂他的。脸“腾”地红了，慌忙低下头：“没、……可能是刚才吃薄荷糖沾到的。”
“哟，还藏着掖着吃独食呢？”赵雷挤眉的问，“什么糖啊，拿出来给我们也尝尝呗。”说着又要翻林澈的衣服口袋。
“呃……就是普通的薄荷糖……”林澈一边扒拉着赵雷的爪子，声音也越来越小，眼角的余光瞥见哥哥从外面走进船舱，正低头憋着笑，手还在裤子口袋里掏着什么。
两颗颗绿色包装的薄荷糖“啪”地被扔在了船舱的桌上。
“喏，吃吧。”林漾的声音从林澈身后传来，他走到桌前，还把桌上的糖往陈阳和赵雷面前推了推，“我弟从小就晕船，含着薄荷糖嘴里能好受点，他没偷吃海草，也没吃独食。”
陈阳先是看了看林漾，又挑眉看看林澈，转头看看赵雷，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拍了自己脸，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一屁股坐在了的凳子上。
赵雷的嘴张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李响最冷静站起来先是托了一把赵雷的下巴让那能吃人的大嘴闭上了，推了推眼镜说：“小时候听我爸跟我讲过关于红礁岛的神秘传说，相传有个渔民在北崖弄丢了他弟弟，后来每次涨潮，他都能在荧光里看见弟弟的身影，一直到他自己也变成了这浪花的一部分。”
陈阳和赵雷心里还是觉得太突然了，太诡异了，太可怕了，他们不会死在红礁岛吧！
林漾看着陈阳和赵雷两脸懵逼的表情说：“可能红礁岛有我的秘密吧，也可能这座岛记得我之前的事，所以到了这里我就成了它记忆中的'人'了。”
赵雷先冷静的下来问“林漾哥，那你还知道红礁岛的什么传说吗？
林漾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林澈，眼神里藏着些什么不易察觉的苦涩”听老渔民说，在红礁岛北崖的荧光里能照见心里最念的人，这座岛还是个会记事的岛，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到了它的地界就得听它的。”
船舱里突然安静下来，陈阳还是难以置信的挠了挠头，头发乱成了鸡窝：“这些传说听着都怪吓人的……”
“不吓人。”林澈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觉得很幸福。”
林漾的目光落在林澈脸上，像落了层细软的雪。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尖无意中蹭过他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
船身猛地晃了一下，船笛声也响了起来，比刚才更响亮，带着股穿透雾霭的清亮。老渔民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到咯！红礁岛到咯！”
陈阳和赵雷听见外面的声音立刻背着包欢呼着冲到舷窗边，仿佛突然就忘记了刚才听到的那些恐怖传说，和突然出现的林漾，李响也放下笔记本跟了过去。（男大，心也大）
林澈坐在角落，回想到红礁岛这片海域后发生的一切，虽然他也无法解释的但嘴角却忍不住的往上扬。
阳光从舷窗斜射进来，在哥哥的发梢镀上层金边，伸手就能碰到那宽厚的后背，那里有个月牙形的疤，浅浅的粉色疤痕，是九岁时为了救林澈被礁石划伤的，当时还缝了五针。
给林澈吓得嗷嗷哭，但是哥哥却笑着说“没事，小澈不哭，哥命硬着呢，你帮哥哥多了一枚大海授予的勋章，我得谢谢你呢”。
林澈偷偷抬眼打量着哥哥，他身上穿的是件浅灰色的连帽衫，深色牛仔裤，帆布鞋，都是妈妈开学前给自己买的，因为习惯买大一码，现在穿在他身上，倒是正好。
连帽衫领口的抽绳松松垮垮地垂着，林澈盯着那截绳子看了半天，小时候自己手欠总爱揪着哥哥的衣角走路，像只永远甩不掉的跟屁虫。
林澈慢慢站起身，林漾扶着林澈的腰，帮他稳了稳身子，两个人并肩走到窗边。
雾已经散了大半，红礁岛的轮廓清晰起来。
红褐色的礁石从海里拔地而起，像头伏在水面的巨兽，北崖的灯塔闪着白光，像根系住天空和大海的银线。
最让人惊艳的是海水，从近到远呈着不同的蓝，浅处是透明的绿，深处是像宝石一样的靛蓝，浪尖卷着细碎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哇塞……”陈阳举着相机开始疯狂拍照，“这的海太好美了吧！比我想象中美一万倍！”
“看那边！”赵雷指着礁石滩，“是不是有海鸥？”
林澈的目光却落在北崖的方向。
那里的礁石缝里似乎藏着什么，在阳光下闪了闪，像有人在那里埋了金子。
忽然想起哥哥的旧笔记本，里面画着红礁岛的地图，在北崖的位置圈了个红圈，旁边写着“让小澈哇塞的惊喜，”。
“哥，”林澈转过头，撞进林漾含笑的眼里，“马上就能见到你的惊喜了”
林漾笑而不答，只是伸手揉了揉林澈的头发，指尖蹭过脸颊“是啊，马上就能见到了。”声音里裹着海风的咸和薄荷的甜，“我也有点期待了。”
船慢慢靠近码头，林澈看见王伯站在栈桥上挥手，身后停着辆电动三轮车，车斗里放着几个竹筐，隐约能闻到里面海鲜的腥味儿。
码头上的风更大了，吹得林澈的头发乱舞，林漾伸手帮林澈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林澈的睫毛。
林澈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浪头托起来又轻轻放下。
看着哥哥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左眼尾那颗熟悉的痣，突然很想踮起脚，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戳一下。
“快点下船了，小笨蛋。”林漾松开手，转身拎起身后的背包。
林澈“哦”了一声，赶紧跟上了脚步。
踏上栈桥的那一刻，林澈回头看了眼送他们过来的〈破浪号〉，船身还在轻轻摇晃，栏杆上仿佛还留着哥哥圈住自己腰时的温度。
如果这是红礁岛带给自己的一场如梦似幻的礼物，那么林澈心里想，那就一辈子都不要让自己醒来吧！
海风卷着红礁岛独有的气息扑过来，像哥哥藏在口袋里的薄荷糖，清清凉凉的，却在心里焐出了团暖烘烘的光。
“又想什么呢？”林漾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转身看着一直站着没走的林澈。
“没想什么。”林澈回过神快步追上去，故意撞了下哥哥的胳膊，“就是觉得……红礁岛好像比我之前来的那次，更美了，像是在梦境里。”
林漾笑了起来，眼角的痣亮得更耀眼了：“那是因为红礁岛藏着我的宝贝吧，也可能这座岛最懂我的心思。”
陈阳的大嗓门从前面传来：“你俩别磨磨蹭蹭了，王伯说有热乎的海鲜粥，边喝粥边聊吧，反正要在红礁岛呆几天呢，有的是时间搞清楚！”
林漾拉起林澈的手腕往前跑，海风在耳边呼啸，带着码头的鱼腥味和远处礁石的咸。
林澈被他拽着，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看着哥哥奔跑的背影，看着阳光在发梢跳跃，突然想，如果就这么一直下去，好像也很好。
重要的是，哥哥来了。
重要的是，哥哥就在身边。
这样就够了。
林澈偷偷握紧了林漾的手，在喧闹的风声和海浪里，在摇晃的栈桥上，在即将揭开的一切前，像握住了整个夏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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