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小流莺
……
何盼翠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街头卖唱。
她听见外面从未有过的喧闹，便用布蒙着脸，压低身子，在鼎沸的人声中快步穿行。
打听了一番消息后，便跑回了家。
“妈妈！”
床榻上的女人身形消瘦，病气缠身，但清秀的眉眼依稀残留着往日的神采。
更让人惋惜的是，被子滑落，露出她仅存的一条腿，另一条腿从膝盖处齐齐断裂，只剩下一截干瘦的残肢。
女人听到女儿的声音，停下手里的针线活，用胳膊缓缓撑起身体。
“盼翠，外面出什么事了？”
何盼翠压不住兴奋地说：“妈妈，有大城市的人来基地招募了！他们说只要有一技之长，什么样的人都要！只要通过，就可以带两个家人一起入城！”
“哦……”
女人目光一滞，随即黯淡下去，她低声叮嘱道：“妈知道了，这几天外面人多手杂，太乱了，你别再出门。”
何盼翠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笑容僵在脸上，急切地反驳：“可是妈妈，您会跳舞呀！您跳得那么好，春风居都特意派人来请您去教——”
“不准提春风居！”
女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何盼翠已经很久没被母亲这么吼过了，一时间愣在原地，眼眶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
女人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长叹一声，伸手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害你从小被人指指点点。”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就被一群暴徒掳走。
十几天后，当她被再次扔回路边时，已经断了一条腿，奄奄一息，是春风居的人路过，顺手救了她。
从那以后，春风居便时不时送些人来，请她帮忙调教，酬劳则是维持母女俩生活的基本物资。
她当时已发觉自己怀有身孕，又想报答救命之恩，便默许了这种“交易”。
她感激对方的搭救，却也因为这层关系，让外面的闲言碎语将何盼翠称作“小流莺”，说那是春风居预备着将来培养成头牌的苗子。
对一个女孩来说，这种污名带来的伤害，比任何拳脚都要来得狠毒。
十岁的何盼翠还不懂，但她作为母亲，不可能不难受。
何盼翠把脸埋在母亲的颈窝里，瓮声瓮气地坚持道：“妈妈，我想让您去试试那个……面试！”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您可是北舞的，比其他人厉害多了，一定能当个舞蹈老师！”
何盼翠当然不知道“北舞”究竟是什么，但她听过太多次春风居的阿姨们用这句话来恭维母亲。
在她幼小的心里，那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地方。
女人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眼中是难以言说的晦暗。
但她没有再对女儿说重话，只是轻柔地拍抚着女儿瘦弱的脊背。
过了一会儿。
何盼翠趴在母亲胸口，内心小小地叹了口气。
母亲总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在这种世界生存，十岁，已经什么都懂了。
那些污言秽语，她不是没听见，只是从没放在心上，在她原本的计划里，长大后去春风居唱歌，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出路。
不过，她现在有了新的目标。
那座名叫「奇点号」的大城，是这么久以来，唯一愿意接收歌姬舞姬的城市，但——他们也不可能接收太多！
她清楚自己十岁的年纪不占优势，可她还是想去跟那些大人们争一争！
毕竟，唱歌好不好，跟年龄没什么关系！
何盼翠下定决心，又柔声安慰了母亲片刻，等到母亲彻底放下戒备，她便悄悄溜出了家门。
……
……
谈完正事后，李统领就飞速把姜知序的事情安排了下去。
仅仅一个小时，招募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基地。
第二个小时，所有的面试报名点前都已是人山人海，长长的队伍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足有数公里长。
第三个小时，7号基地抽调的专业人士已经就位，开始了第一批次的考核筛选。
这期间，还出了个小插曲。
有负责考核的面试官，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开价，兜售插队甚至直通后续考核的名额。
姜知序不得不佩服这群人的效率，短短时间内就摸索出了一条完整的黑色产业链。
不过，还不等他派人去提点李统领。
第四个小时，这一批胆大包天的面试官，连同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就被李统领的人连根拔除。
每个考核点都挂着几具他们的尸体，烈日下仿佛散发着腐臭，震慑着所有想搞小动作的人。
李统领那句“亲自督办”确实不是客套话，他一整天都带着人在各个考核点之间巡视。
他用这种方式向姜知序展现自己的诚意，姜知序也颇为受用，觉得这笔“补贴”物有所值。
至于用“滥竽充数”的手段来骗取补贴，这种伎俩太容易被识破。
姜知序相信李统领是个聪明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自毁前路。
……
姜知序百无聊赖，便也在七号基地里随意闲逛起来。
忽然，他注意远处围着一大群人，骚动和嘈杂声从中传出。
“那边在做什么？”
姜知序下意识地以为是什么街头表演。
旁边一位李统领派来陪同的年轻人立刻恭敬地回答：“大人，那是其中一个考核点。”
年轻人也姓李，不知是纯属巧合，还是同李统领沾亲带故。
“去看看。”姜知序顿时来了兴致。
他很喜欢看到有人考核通过的那一幕，那会让他产生一种“天下人才尽入吾彀中也”的满足感。
当时还在「摇篮城」和「戍卫号」时，他整天盯着运输车队进出都不嫌腻！
可小李闻言心中叫苦。
因为人群里隐约传来的呵斥和哀求声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可既然姜知序开了口，他也不敢多言，只能应了声“是”，赶忙抢在外骨骼战士前面，挤入人群帮忙开路。
他只希望里面的考核官有点眼力见，看到他这张脸，能猜到后面来了大人物，赶紧把这场闹剧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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