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残符隐语示迷踪

晨曦如碎金般穿透蜀山云海，却驱不散执法堂大殿内的凝重气氛。青玉铺就的地面反射着檐角铜铃的冷光，十二根盘龙柱上镌刻的镇邪咒文隐隐流转，将昨夜残留的阴邪之气涤荡殆尽。凌云站在殿中偏左的位置，身旁的大黄不安地刨着爪子，鼻尖不停嗅闻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味。

执法堂首座玄铁长老端坐主位，这位身着墨色法袍的老者面前摆着那枚幽煞教的游魂令，令牌上的骷髅头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乌光。他枯瘦的手指轻叩案几，声音如同两块玄铁相撞：“百草峰丹草阁值守弟子证词已核实，失踪杂役王二自三年前入山，每月十五都会借采买之机前往山下黑风镇。”

一位身着青衫的执法堂弟子立即上前一步，双手呈上一卷玉简：“启禀长老，黑风镇据点已查实。该镇杂货铺老板实为幽煞教外围教徒，已于昨夜被就地正法。从其地窖搜出的账簿显示，王二三年来共向外界传递蜀山内部讯息十七次，涉及各峰灵植分布、护山大阵轮换规律等机密。”

凌云心中一凛，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杂役竟隐藏如此之深。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灰白玉简，那刺骨的寒意虽已褪去，却留下一种奇异的滞涩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凝固在了玉简内部。

玄铁长老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最终落在苍松执事身上：“苍松，你与王二有过三年接触，对此人可有异常印象？”

苍松执事上前躬身道：“回禀首座，此子平日沉默寡言，干活勤勉，除了每月十五的例行外出，从未有过逾矩行为。只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去年冬日雪灾，各峰弟子轮岗扫雪，我曾见他徒手搬运冰棱时，手掌接触之处有黑气一闪而逝，当时只当是眼花了。”

“不是眼花。”  玄铁长老拿起那枚游魂令，令牌表面突然渗出细密的黑丝，“幽煞教的‘蚀骨诀’修炼到第三重，便会在掌心凝结阴煞之气。看来此人至少潜伏三年，修为已达炼气后期。”

殿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炼气后期修士足以在内门弟子中占据一席之地，却甘愿隐姓埋名做个杂役，这背后的图谋实在令人心惊。凌云忽然想起昨夜战斗中，那妖人虽被苍松执事压制，却能在两位筑基期修士合围下逃脱，其真实实力恐怕远不止炼气后期那么简单。

“更棘手的是这个。”  玄铁长老屈指一弹，一面水镜凭空出现在殿中，映照出黑风镇杂货铺地窖的景象。画面中，数十个陶罐整齐排列，罐口贴着黄色符纸，隐约可见里面浸泡着扭曲的人形黑影。“幽煞教在用活人炼制阴煞傀儡，这些罐中魂魄都带着蜀山弟子的灵力波动。”

凌云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认出其中几个陶罐上的符文，与去年下山历练时见过的护山符阵同源，显然这些受害者都是蜀山弟子。大黄对着水镜低吼两声，颈毛再次竖起，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邪恶气息。

玄铁长老挥手散去水镜，沉声道：“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幽煞教至少在蜀山外围布置了三年，目的不明。但从其盗取丹草、炼制傀儡、刺探阵图的行为来看，绝非小打小闹。”  他目光转向凌云，“昨夜你以乙木精气加持符箓，破了那妖人的阴煞锁链？”

凌云连忙躬身应道：“是弟子侥幸，多亏苍松师叔牵制，弟子只是顺势而为。”

“不必过谦。”  玄铁长老眼中难得露出一丝赞许，“执法堂记录显示，你入门两年便已熟练掌握五种基础符箓的复合运用，这在同辈弟子中极为罕见。况且你能察觉王二的异常，又在激战中临危不乱，心性胆魄皆属上佳。”

苍松执事适时补充：“凌云的乙木灵根对阴邪之气有天然克制之力，其本命玉简更能预警凶险，昨夜若非玉简示警，我等恐怕已遭那妖人暗算。”

玄铁长老闻言，对身旁的两位执法堂师兄道：“你们即刻带凌云前往丹草阁现场勘查，务必找到幽煞教盗取丹草的真正目的。记住，重点检查七号丹室的阵眼残留，那里是王二最常出入之地。”

两位筑基期师兄齐声领命。左侧那位面容刚毅的师兄名为石磊，主修土系法术；右侧面容清俊的是林风，擅长阵法推演。凌云连忙跟上他们的脚步，心中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参与宗门要务调查。

穿过晨雾弥漫的回廊，百草峰的轮廓在朝阳下逐渐清晰。丹草阁依山而建，共分七层，每层都有不同的阵法守护。远远望去，阁楼顶端的聚灵幡正缓缓转动，将山间灵气源源不断地引入阁中。但走近之后，凌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  空气中除了浓郁的草木清香，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小心脚下。”  石磊师兄忽然停步，指着石阶缝隙中的黑色苔藓，“这是‘腐心苔’，只在阴煞之气聚集之地生长，看来昨夜那妖人并非第一次在此释放邪气。”

林风师兄取出一面罗盘，指针在阳光下疯狂转动，最终指向丹草阁三层：“阵眼的紊乱源头在三楼七号丹室，那里的‘聚灵阵’已被人为破坏，邪气正是从那里外泄的。”

登上三楼，扑面而来的阴寒之气让凌云下意识地运转灵力抵御。走廊两侧的丹室大多房门紧闭，只有七号丹室的石门虚掩着，门缝中透出淡淡的黑雾。石磊师兄上前一步，双掌合十，土黄色的灵力在掌心凝聚成盾形：“我先进去破除残余邪气，你们随后跟上。”

石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混杂着药香与腐臭的气息瞬间涌出。凌云定睛望去，只见室内的药架大多倾倒在地，数十个玉盒摔碎在地上，里面的灵草早已枯萎发黑。原本应该灵光闪烁的聚灵阵核心，此刻却镶嵌着一块黑色晶石，晶石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

“是‘噬魂晶’！”  林风师兄脸色大变，“幽煞教用这种邪物污染了聚灵阵，不仅能吸收灵草精华，还能将其转化为阴煞之气。”

凌云忽然感到怀中的玉简开始发烫，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他走到那枚黑色晶石前，玉简表面竟自动浮现出一层淡青色的光晕。令人惊奇的是，随着光晕流转，晶石上的邪异符文竟开始淡化，原本弥漫的黑雾也消退不少。

“这玉简……”  石磊师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竟能克制幽煞教邪物？”

凌云心中一动，尝试着将神识探入玉简。与以往不同，这次他清晰地  “看到”  玉简内部似乎多了一些流动的黑色丝线，正是昨夜吸收的阴煞之气。当这些黑线接触到玉简深处的青色纹路时，竟诡异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残缺的符文图案。

“你们看这个。”  凌云将玉简对准阳光，让里面的符文投影在墙壁上，“这图案和晶石上的邪符似乎能对应上。”

林风师兄凑近仔细观察，眉头渐渐舒展：“这是一种古老的符文加密方式！幽煞教的邪符是母符，你玉简中的是子符，两者结合才能显现完整信息。可惜子符残缺，只能看到‘七星’‘血祭’‘月圆’这几个词。”

“月圆之夜，七星汇聚，血祭仪式……”  石磊师兄面色凝重，“他们要在蜀山搞大型祭祀！”

凌云忽然想起王二失踪前是负责管理七星草的杂役，而七星草正是炼制聚灵丹的主药，也是布置某些特殊阵法的关键材料。他连忙说道：“两位师兄，丹草阁的七星草库存恐怕已被调换！”

三人立即前往六层的灵草库。果然，原本应该存放七星草的区域只剩下几个空盒，盒底残留着与七号丹室相同的阴煞气息。林风师兄检查了库存记录玉简，发现近三个月来，七号丹室的七星草领用记录都被人为篡改过。

“他们至少盗取了三百株七星草。”  林风师兄将记录玉简递给石磊，“这种数量足以布置一个覆盖整座蜀山的‘七星锁灵阵’，配合月圆之夜的阴气，再加上血祭……  后果不堪设想。”

石磊师兄当机立断：“林风师弟速回执法堂禀报情况，请求即刻彻查各峰七星草库存。凌云跟我去后山废丹窑看看，那里是处理废弃灵草的地方，或许能找到线索。”

跟着石磊师兄穿过丹草阁后的小径，山路逐渐陡峭起来。越靠近后山，空气中的阴煞之气就越发浓郁。大黄变得异常警惕，不时对着密林深处低吼，毛发间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  那是吸收了凌云乙木精气后的护体灵光。

废丹窑坐落在一处山坳中，是一座破败的石砌建筑，窑门早已腐朽不堪。刚靠近窑口，凌云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怀中的玉简再次剧烈发烫，这次竟直接在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数十个黑影围着一个石台，石台上躺着一个被束缚的蜀山弟子，石台周围刻画着与噬魂晶相同的符文。

“里面有活人！”  凌云惊呼一声，抢先冲入窑内。

眼前的景象比玉简显现的更加惨烈。窑内中央果然有一座祭坛，上面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四周散落着十几具修士骸骨，看服饰都是外门弟子。祭坛旁的石壁上刻满了幽煞教的祭祀符文，最顶端用鲜血写着一行扭曲的大字：“七星归位，血启天门”。

石磊师兄迅速检查四周，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还有气息！是百草峰的外门弟子！”

凌云连忙上前施救，将乙木精气渡入那名昏迷弟子体内。随着绿色灵光流转，弟子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血色，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凌云身上的蜀山服饰，他虚弱地抓住凌云的衣袖：“快……  快去阻止他们……  他们要在望月台……  血祭……”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整座山坳开始轻微震颤。石磊师兄脸色一变：“不好，是幽煞教的示警信号！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这里！”

话音刚落，窑外传来密集的破空声。数十道灰黑色身影如同蝙蝠般从密林中窜出，为首之人手持黑色长幡，正是昨夜逃脱的幽煞教妖人！他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小崽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今日就让你们都成为血祭的祭品！”

石磊师兄将受伤弟子护在身后，对凌云沉声道：“你带着他先走，去执法堂报信！这里我来挡住！”  他周身土黄色灵力暴涨，地面瞬间隆起数道石墙，将窑口牢牢封住。

凌云知道此刻不是逞强的时候，背起受伤的弟子转身冲向窑后的密道。大黄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时回头对着追来的黑雾狂吠。跑出数十步后，他回头望去，只见废丹窑方向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土石飞溅中，隐约传来石磊师兄的怒喝与妖人的惨嚎。

怀中的玉简再次发烫，这次显现的不再是模糊画面，而是一行清晰的文字：“七星聚，望月台，子时祭，门自开”。凌云心中一沉，他知道，一场关乎蜀山存亡的危机，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怀中的这枚神秘玉简，似乎正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阳光穿透密林洒在身上，却驱不散凌云心中的寒意。他加快脚步穿梭在山林间，乙木精气随着脚步在体内流转，滋养着背上的伤者，也滋养着怀中那枚越发神秘的玉简。远处的蜀山主峰在云海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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