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319主播连环杀人案》15
姜书贤本以为事情并不会这么顺利。
几个小时后，他独自一人在首尔的酒吧一条街上晃荡，满心都觉得很快他就会被那个阎罗王抓回去，然而正当他心情郁郁，觉得鱼要脱钩，怀中的手机却骤然响起了提示音。
“要学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姜书贤打量着发来私信的小号，名字是一串字母，之前没有发过一条动态。
姜书贤将私信反复读了几遍，心中可以说高兴和惊惧参半，然而还没等他走过两个路口，姜书贤便忽然意识到，鱼其实早就已经上钩了。
有人从不久之前开始跟着他。
姜书贤做这行别的谈不上，但就以前跟尹瑞妍搞暗访那套的时候，什么黑工厂夜总会都进过，导致他在第六感方面实在好的惊人，尤其是不好的那种。
走在小道上，姜书贤借着橱窗玻璃往后看了一眼，在他身后不远，确实有个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的人十分谨慎地跟着。
在这个气候已经回暖的季节里，这样的穿着显得异常不科学，而且对于姜书贤来说也过分眼熟了。
姜书贤心里不由苦笑，对方明显是被他今天早上的发言激怒，甚至不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发了私信就要他死，之前姜书贤还以为以崔俊宇的谨慎程度，至少应该再观察一阵，不至于这么冲动。
姜书贤也不知该感慨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坏，但事到如今，先斩后奏斩都斩了，再不奏就有生命危险，他立刻低头给李在允发了kakao。
而果不其然，有过一次前车之鉴，这次李在允回得很快，给他发了三个点，姜书贤甚至能想象的到屏幕另一边这人要杀人的表情。
“找地方呆一下，注意看他的动向，我和你说出去的时候再行动。”
其实不用李在允说姜书贤也知道，之前的三起案子大多发生在深夜，其中时间最早的张宥琳也是在九点多的时候对方才动的手，而如今时间还不到八点，加上又是周末，酒吧街的人很多。
换他要杀人也不可能现在就动手。
这样想着，姜书贤径直进了一家酒吧，余光里对方没有跟进来，他将半个身子藏在酒吧外的黑暗里，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姜书贤想，对方既然在见过他的情况下还被钓鱼成功，就说明崔俊宇因为愤怒，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准备完全......
在这件事上，姜书贤虽然不懂得警察破案那套，但是也知道怎么用激将法让人露出马脚，现在万事俱备，可以说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李在允什么时候会来。
他发kakao和李在允说明了位置，后者在十秒之内就回了，说十分钟。
姜书贤本来还想问问他现在到哪儿了，来了多少人之类，然而余光里崔俊宇却在这时候离开了他原来的位置，看样子竟像是没了耐心准备要走，而姜书贤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时，他也已经推门跟了出去。
“妈的，现在酒也卖太贵了吧，都喝不起了。”
姜书贤假模假样地在门口吐槽了一番，又点上根烟。
余光里，崔俊宇在他身后五六米的地方站定没动。
姜书贤心里没底，以前搞暗访的时候再怎样也搞不到杀人犯头上，他这辈子第一次走这种钢索，空有一腔热血，却实实在在没半点经验。
为了拖延时间，他抽烟都不敢嘬得太厉害，借此机会又给李在允发kakao说明了情况，然而也不知对方是不是正忙着赶来，久久没有回应，姜书贤手心里都是冷汗，担心崔俊宇会跑，于是手指飞快地打道：“赶紧来，我在酒吧旁边的小巷子，他跑不掉，我也跑不掉，别让我死了。”
一个临时工当成他这样，怎么都应该能评上劳模了。
姜书贤心里腹诽着掐碎烟头，确认过对方还在他身后便挑了一条最近的巷子钻了进去。
然而他几乎一进去就后悔了。
到了这个点，光线昏暗的小巷子越往里走人就越少，一些店家的后厨门虽然开在这边，但是因为是周末，离打烊还远，同样没什么工作人员进出，很快巷子里就只剩下姜书贤一个人。
在这种让人窒息的安静里，姜书贤的呼吸在变得越来越沉重。
二十年前，他的母亲就是死在这样一条巷子里，身中十七刀，刀口密集到内脏外流。
姜书贤后来才从警察那儿知道，他的母亲是在和他分开不到十分钟之后被杀的，或许他们在巷子口说着闲话的时候，518案的凶手就已经在暗处看着他们了。
眼下的场景一如他小时候的噩梦，虽然姜书贤极力想要将脑子里的画面清除出去，但随着心跳乱成一团，他眼睁睁看着脚下的沥青变成青砖，耳边甚至还能听见女人的声音：“不肯陪妈妈去菜场啊？”
那是他母亲生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姜书贤掌心里一片湿冷，低着头给李在允连着发了四五条kakao却得不到回应，与此同时他已经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路灯将来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他甚至稍稍低头就能看到对方漆黑的裤脚。
这个人明显是冲他来的，步伐不快不慢，一直跟在他后面。
我去，李在允怎么他妈还不来，十分钟早该到了吧，总不能真跟电影里一样，他这边都完事儿了警察才姗姗来迟。
姜书贤心里叫苦不迭，眼下却只能逼迫自己冷静，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到李在允带人过来，他背着身做了两次深呼吸，停下脚步：“老哥，你跟我跟的也太明显了，劫财还是劫色啊？”
身后人没有回答，姜书贤转过身，就见在离他四五米开外的黑暗里站着一个男人，穿着很大的兜帽衫，帽檐拉的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此时男人似乎已经识破了他的伪装，上来便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警察的人？”
姜书贤没想到对方压根就不和他绕弯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哥们儿你说什么呢？”
崔俊宇冷笑一声，从黑暗里走出来，这一次他没戴任何面罩，脸上的伤疤清晰可见：“如果我说，我原本没打算再杀人，你会觉得自己做得很亏吧？”
姜书贤看着来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伤，崔俊宇的长相甚至能说的上清秀，盯着他的一双眼睛冷得像是盛了冰一样，崔俊宇淡淡道：“我之前在金敏珠家见过你，查了一下，书贤笔谈也是你对吗？”
姜书贤一眼便看见了他口袋边露出的蓝色胶皮，掌心里不由得又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那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崔俊宇直勾勾地盯着他，姜书贤见瞒不过，干脆一咬牙：“你非要通过杀人来解决问题吗？我知道朴贤珠因为网络暴力受了很多委屈，但是杀人帮不了你，也救不了朴贤珠。”
“那如果我不惩罚他们，难道要放这些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吗？”
崔俊宇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把手拿出来，蓝色的网线一下便垂了地。
姜书贤心里一凉：“即使我是为了阻止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我还愿意为我的言行道歉，你也还是要杀我？”
“每个人都可以有理由，你的理由是为了阻止我，还有很多人的理由是因为好玩儿，跟风，只是因为这样，他们都可以说自己不是真心的，但是他们最终害死了我的妻子。”
崔俊宇渐渐逼近，而此时巷子外还没有任何动静，姜书贤心里大骂李在允他妈属鸽子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口中急道：“我家里也死过人，我明白是什么感觉，但是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杀的这些人，他们的死会不会影响别人的人生。”
崔俊宇冷冷看着他：“一命还一命，他们毁了我的人生，还不能让我毁了他们的吗？你说的这些我根本不需要知道。”
姜书贤往后退的步伐渐快：“二十年前我妈也是被人谋杀的，我不知道杀她的人是不是和她有仇，但她的死毁了我爸的一辈子，或许还有我的......崔俊宇我不是要你做圣母，我只想告诉你杀人是下下策，你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代价，我在媒体有渠道，我可以帮你。”
“所以你是想救我？”
崔俊宇冷笑。
“我经历过和你一样的事......甚至更糟，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杀人是没用的。”
崔俊宇闻言停下脚步，姜书贤刚松下口气，却见面前的男人忽然用一种几近悲哀的眼神看着他，语气平淡至极：“已经迟了......你伤害的也不止是我。”
他话音刚落，姜书贤骤然便听到了身后属于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一根蓝色的网线被施以极大的力道箍上了他的脖子，姜书贤一口气上不来，眼前的景象瞬间就摇晃了起来。
就在他身后，有人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女儿，凭啥被你们这么说？”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竟是不知什么时候从店家后厨里钻出来的郑万洙。
姜书贤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 178 的崔俊宇可以杀死 182 的健身教练，李在允和他说过，郑宥珍的父母都是工人，如今施加在他身上的力气极其夯实，姜书贤挣扎了几秒之后眼前就开始阵阵发黑。
这两个人都是破釜沉舟地要杀了他，无论是崔俊宇，还是郑宥珍的父亲。
随着缺氧的情况加剧，支离破碎的画面开始出现在他眼前，夏天傍晚的蝉鸣和女人脸上无奈的微笑，而她就在那条巷子口推着车转身离开，身影越来越远……
到了最后，姜书贤甚至感到有些可笑。
尹瑞妍说的没错，他真的是嫌命长才会掺和这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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