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国士之怒，三日之约
病房内，气氛凝重如铁。
苏枫那句“我要第一时间回家”，如同一道不容置喙的军令，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他根本不理会医生“您需要静养”的劝告，更无视了自己那虚弱到极点的身体。他用手肘撑着床垫，拼尽了全力，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
那单薄的病号服下，是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肌肉，和那份如同要挣脱牢笼的雄狮一般，决绝而又狂暴的意志！
“苏总工！”
“老苏！你别乱动！你刚醒过来！”
赵卫国司令一个箭步冲上前，与其他几位老科学家，七手八脚地，才将情绪激动、拼命挣扎的苏枫，重新按回到了病床上。
“放开我！”
苏枫的双眼，一片赤红，他死死地盯着赵卫国，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温润与敬重，而是充满了最原始的、属于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愤怒与焦灼！
“我要回家！你们听到了没有！！”
赵卫国紧紧地按住他的肩膀，看着他这副几近崩溃的模样，心中痛如刀绞。
他放缓了语气，用一种近乎恳求的声音，安抚道。
“老苏！老苏你冷静点！听我说！你的身体要紧！回家的事情，我们再缓缓，再等等，好不好？”
“等？”
苏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他瞪着赵卫国，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赵司令！我的女儿，已经被抓走了十几天了！我的妻子，随时可能会被带走！你现在，让我等？！”
“我知道！我都知道！”
赵卫国急得满头大汗。
“可是……可是东风-51啊！老苏！就差最后一步了！临门一脚了啊！你是总工程师，你是这个项目的主心骨！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走啊！”
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院士，也红着眼圈，上前劝道。
“是啊，总工！我们知道您心里苦，可是……可是这个项目，是我们十几亿人未来的倚仗啊！”
“是我们所有人二十多年的心血！就差最后十天了！您……您就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只要将东风-51顺利研发出来，试爆成功！到时候，国家给你放一年的假！让你天天在家里陪老婆孩子，怎么样都行！”
“是啊苏总工！”
“您不能走啊！”
同事们七嘴八舌的劝说，如同火上浇油，彻底引爆了苏枫心中那座早已压抑到极限的火山！
“够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整个病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此刻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骇人模样，给震慑住了。
苏枫的双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攥得“咯咯”作响。
他看着眼前这些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脸上写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回家！我今天，必须要回家！”
他的声音，沙哑，却无比的坚定！
“你们说的，是国家大事！我懂！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懂！”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我现在，连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保护不了！她们因为我，正在遭受着天大的委屈和侮辱！”
“如果我这个当丈夫，当父亲的，在这种时候，还因为所谓的‘国家大事’，而躲在这几千里之外的戈壁滩上，那我……还算个什么男人？！”
“我算个什么丈夫？！我算个什么父亲？！”
“我连自己的家都护不住，我还活着干什么？！我还在这里，谈什么保家卫国？！”
最后那句“保家卫国”，他说得是那样的讽刺，那样的悲凉。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们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劝说的言语，在这样一份沉重如山的父爱与夫责面前，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是啊，一个连自己小家都无法守护的男人，又谈何去守护大家？
赵卫国看着苏枫那双充满了血丝和绝望的眼睛，他知道，任何用“大局为重”的言辞去劝说，都将是徒劳的。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了苏枫那冰冷的手。
他直视着苏枫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一名共和国上将的，庄严而又郑重的语气，沉声说道。
“老苏！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所以，请你放心！这件事，我赵卫国，亲自来处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让嫂子和侄女，再受到任何一点委屈！”
他的声音，充满了金戈铁马般的杀伐之气！
“我不管对方是谁！是那个什么狗屁的侯亮平，还是他背后的什么人！
我赵卫国保证，一定会让他们，为今天所做的这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你苏枫，为了这个国家，奉献了大半辈子！你的家人，就是我们整个军队，整个国家的亲人！我们，绝不会让我们英雄的家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流血又流泪！”
赵卫国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老苏！你先把东风-51的最后工作完成！外面的事情，交给我！我来给你安排！怎么样？”
苏枫血红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但他依旧在挣扎，那份想要立刻飞回到家人身边的渴望，还在啃噬着他的理智。
赵卫国见状，知道必须下一剂猛药。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对着苏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脸上的表情，严肃到了极点！
“苏总工！我赵卫国，以我这颗将星，以我这身军装，以我一名老兵的荣誉，向你立下军令状！”
“请你，再相信我最后一次！”
“如果这件事，我赵卫国给你办不好！如果嫂子和侄女，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我赵卫国，亲自登门，到你家去！脱了这身军装，向你磕头谢罪！任凭你打！任凭你骂！绝无半句怨言！”
这，已经是一个大军区司令，所能做出的，最最沉重的承诺！
苏枫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父亲年纪相仿，此刻却对自己行此大礼的铁血上将，他那颗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几近麻木的心，终于，被狠狠地触动了。
他沉默了。
许久，许久。
病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最终，苏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滔天的怒火，已经被他用一种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强行压回到了心底最深处。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悸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他妥协了。
为了那未竟的国之重器，也为了眼前这位老将军的铮铮誓言。
“好。”
他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无比沙哑的字。
他缓缓地，对着赵卫国，伸出了三根手指。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绝。
“三天！”
“从现在开始计时！”
“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必须要接到我妻子和女儿的电话！亲耳听到她们告诉我，她们已经回到了家里，安然无恙！”
“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眼神中透露出的、足以毁天灭地的疯狂，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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