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酒馆
吉普车像一头年迈的铁皮野牛，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疯狂颠簸。
车窗外的景物从充满殖民时期风情的彩色小楼，逐渐变成了连绵不绝的甘蔗田，最后彻底被浓郁到近乎墨绿色的原始丛林所取代。
空气中湿热的因子愈发浓郁，混合着泥土与腐烂植物的气息，像是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黏腻的薄膜。
“呕……”
路明非的脸已经变成了青色，他死死的抓着车门，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从喉咙里颠出来了。
“卡洛斯大哥，你这车……是不是没装减震啊？”
“减震？那是什么高级玩意儿？”
卡洛斯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夹着雪茄，一脸的得意。
“这可是当年格瓦拉同志开过的同款座驾！原生态的驾驶体验！能坐上它，是你们的荣幸！”
“我可真是荣幸死了。”
路明非有气无力的吐槽。
芬格尔则是在跟自己的相机作斗争，他试图在剧烈的颠簸中，抓拍几张丛林深处的照片，但每一次对焦，都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震动而失败。
“M的，这路况，比我在伊拉可当战地记者的时候还差！”
他骂骂咧咧地收起相机。
“我开始怀念诺顿馆那柔软的沙发了。”
楚子航依旧是那个最安静的人。
他靠着车窗，目光锐利的扫视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丛林。
他的手始终放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柄由执行部特制，可以折叠的炼金短刀。
虽然他更习惯用村雨，但在这种不便携带长兵器的任务里，他也能适应任何武器。
他的感官，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风的声音，虫的鸣叫，树叶的摩擦声，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构建出一幅动态的立体声音地图。
沈云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卡洛斯聊天。
“卡洛斯，你刚才说的那个恶魔的传说，能再详细说说吗？”
“哦，那个啊。”
收了钱的卡洛斯，变得格外健谈。
“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了。据说很久以前，山里住着一位强大的神明，他守护着这片土地。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条恶龙，杀死了神明，占据了山脉。”
“那条恶龙，就是人们口中的恶魔。它会引诱迷路的人进入它的巢穴，然后吸食他们的灵魂。”
卡洛斯吐出一个烟圈，压低了声音。
“最近这几个月，传说又开始流传了。好几个进山打猎的猎人都失踪了。有人说在月圆之夜，看到山顶上有巨大的，像是蝙蝠一样的黑影在飞。”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那几个年轻人。
“先生们，我还是得劝你们一句。到了山脚下的小镇，你们就回头吧。钱我照收，就当是我请你们喝一杯古巴最好的朗姆酒。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语气，难得的真诚。
沈云轩笑了笑，没有接话。
恶龙，巨大的黑影。
听起来，越来越有意思了。
经过了近十个小时的颠簸，当天色逐渐被暮色染成昏黄时，吉普车终于驶入了一个小镇。
小镇坐落在马埃斯特腊山脉的入口处，规模很小，只有一条尘土飞扬的主干道，两旁是些低矮破旧的木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酒精、汗水与廉价雪茄的复杂味道。
镇上唯一看起来还算热闹的建筑，是一家挂着“醉酒蜥蜴”招牌的酒馆。
卡洛斯将车停在酒馆门口。
“好了，先生们，我的任务完成了。”
他指了指酒馆。
“这里是进山前最后一个补给点，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往里走，就是神明也管不到的地方了。”
他说完便毫不留恋的调转车头，一脚油门，破旧的吉普车便带着一溜烟的尘土，消失在了来时的路上，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四人走进了“醉酒蜥蜴”酒馆。
酒馆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
老旧的吊扇在天花板上慢悠悠的转着，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
一些看起来不怎么友善，体格壮硕的男人，三三两两的坐在桌边，喝着劣质的朗姆酒，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打量着这几个突然闯入的“外乡人”。
他们的到来，让酒馆里原本嘈杂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那不是好奇，而是一种野兽审视猎物的眼神。
冰冷，贪婪，充满了攻击性。
路明非下意识的往沈云轩身后缩了缩，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狼窝的哈士奇。
芬格尔的职业病又犯了，他下意识的想去摸相机，但感受到周围那不善的目光后，又明智的把手缩了回来。
楚子航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他站在队伍的最侧翼，将路明非和芬格尔护在身后，整个人像一柄拉满了弦的弓。
“几位，喝点什么？”
一个围着油腻围裙的酒保，从吧台后抬起头，懒洋洋的问道。
“四杯朗姆酒，再来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沈云轩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径直走到吧台前，拉开一张高脚凳坐下。
他的姿态，悠闲得像是在自家的客厅。
那股与生俱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气度，让酒馆里那压抑的气氛，都为之一滞。
一些原本带着挑衅意味的目光，在接触到他那双过分冷冽的眸子后，都不由自主的移开了。
酒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话，转身去准备酒和食物。
路明非三人也找了张桌子坐下。
就在这时，沈云轩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他捕捉到了从角落里传来的一段被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交谈。
“……是生面孔。”
“看起来像是有钱的游客，细皮嫩肉的。”
“‘牧羊人’大人，最近正好需要一些新鲜的‘祭品’……”
“等他们出了镇子，就动手。”
沈云轩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冷弧度。
他端起酒保送上来的朗姆酒，轻轻抿了一口。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看来，他们要找的“野味”，已经迫不及待的自己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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